大齊邊境,雁關。
古樸的城巍然矗立在殘陽中,漠漠黃沙輕柔撫摸將士們手中長握的金戈紅纓,時下未見狼煙騰起,邊關太平。
遠際一片如血暮光瀉下,城上那人一身盔甲仿若金光鋪滿,他眼神淩冽,鬢角胡須雖花白,但身量健壯高大,絲毫不遜壯年。這是祁揚祁將軍,他的兄長祁起祁大將軍正在江南。
祁門兩將,一位駐守西北邊關,一位鎮守錦繡江南,如兩座堅實的鐵塔護佑這大齊半壁河山。
城下傳來悠揚的胡琴聲,夾雜著百姓熱鬧喧嘩的販賣聲,有遊子和著一並吹響思鄉的玉笛,西出雁關何時得以見歸人?
寧為邊關月,不做亂世人。
祁揚從城頭拐角走下,手中□□擦過石牆折出凜冽的銀光。
“將軍,來信!”
祁揚接過手下送上的信,看了半炷香餘,這才展眉嗤道:“他娘的搞什麼鬼,祁起居然把南軍借出去搜山找人,這太子真是小兒兒戲!”
張師爺在旁側有些猶疑,邊關的風沙無法把這些話帶回帝京,但他還是小心俯身低道:“將軍,回府再議吧。”
祁揚什麼都好,一身雄韜武略,就是生性太耿直,張嘴在帝京得罪了一圈人,皇帝隻好把他派到雁關駐守,不至於英雄無用武之地。
他胡子一登:“回府議啥?怎麼,有話說不得!”
張師爺擦擦莫須有的汗,忙應道:“說得說得。”
祁揚瞪了眼眼前這個和他差不多年紀,清瘦又畏縮的張師爺:“太子來信,有不長眼的遼探進了大齊,張師爺你說說,這遼探走的哪條道啊?”
張師爺的汗可算出來了,他有些遲鈍地從懷裏掏出帕子作勢擦了擦,指了指城門,慢吞吞道:“將軍,大概是這條道吧。”
城門緊閉,巍峨聳立。
祁揚收回目光,朝著城下眾將士朗聲道:“將士們,大齊的好兒郎們!隨我把這雁關城門看緊嘍!看好了雁關,咱以後就能喝美酒吃大肉抱婆娘,聽到沒!”
“是!”金戈撞地,洪聲齊響。
祁揚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對張師爺說:“走吧,夫人說今天燉了肉,咱哥倆好好搓頓。”
而在澤州與江南途中,幾匹快馬架著馬車正策鞭揚塵朝梨花鎮跑去,車軲轆轉過留下道道轍痕。
車裏斜躺著一位麵容俊美的男子,他的衣襟大敞,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一雙潔白無骨的柔荑緩緩撫摸著,馬車車軲轆硌到石子撞起,那雙柔荑不小心用了力,美人衣衫微露,香肩美腮,一雙水靈靈的眼慌張望向男子。
“下去。”男子聲音陰柔,俊臉上神色不顯,緊閉著眼。
美人低聲應是,乖順坐到一側。
這大齊的地兒,倒真是一點都不平啊。
耶律長亭睜開那雙湛藍慵懶的眸子,緩緩翻身換了個側躺的姿勢,又重新閉上了眼。
而千裏之外的梨花鎮,陰雲散去,晴日連綿,連續幾天都是好天氣。
屋內傳來采玉黃鸝般的聲音,“郡主,外麵天氣真好,你看那家把被褥都曬出來啦。”
“郡主,要不去河邊看看?好多人都在散步呢。”
“郡主”
“郡主”
沈星泠倚在窗邊,手裏捧了那本還未看完的遊記,時而翻書時而把目光投向遠處,發著呆,一點都沒聽見采玉的呼喚聲。
阿嫵扯了扯采玉的衣袖,搖了搖頭。
自那日後,郡主就沉默許多,每日不是看書就是發呆,誰去勸得到的都是她一陣茫然的眼神,像是半句都未聽進耳裏。
若說未有情,這樣子又騙得了誰。阿嫵心下長歎。
“阿吉你別杵在屋頂上了,看小爺給你帶什麼回來了?燒雞!”沈星璃提著食包笑嘻嘻從街上走來,站在客棧門前對屋頂上的阿吉喚道。
阿吉抱著那把從不離身的劍正躺在屋頂上曬太陽,聽到沈星璃喚他,翻身躍下屋頂。
“你可算投其所好了。”一道清潤的聲音從簷下傳來,那人像是在笑。
沈星泠從茫然中清醒,聽到那聲音,目光朝窗外望下去。
顧修言今日穿著一身月白色錦衣,一頭墨發被玉冠高束起,長身而立,像極了一叢清俊的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