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做得確實不地道, ”老守林人舉起手,試圖平息小少爺的怒火,“不過, 當時部族也有其他的辦法……算了, 我就不說什麼了……有阿爾蘭護著的胡格措,就是不一樣。真叫人羨慕。”
“我有!”小少爺氣勢洶洶,“我隻是就事論事!”
“好吧好吧, 就事論事。”
“你在敷衍,”小少爺指出, “你們隻是愧疚, 卻有後悔。”
“以前也是……”
“以前是這麼錯,所以就不是做錯嗎?!”小少爺憤然, “剝奪血親緣,令獸哺育, 本就殘忍無匹,你們居然還要來個無教而罪!棄幽翳, 未嚐施以教化,未嚐予其飽暖情,卻咎其無仁悲心!何異於予愚利刃,傷人而責其不智!”
“……”
哈桑亞被一通劈頭蓋臉的指控繞暈了。
圖勒部族崇尚武風, 遇事不決, 拔刀解決, 哪裏還這麼文縐縐的, 乎者也……
聽著就令人心生畏懼。
小少爺敲著碗,鬱怒不息,將整件事,從一開始的擇童到最後的試煉, 逐一地,反駁了個徹底。說實話,他說的什麼,老守林人一成聽懂,但還是老實地閉上嘴——畢竟,此刻的漂亮少爺看起來確實威懾力十足。
——護窩炸『毛』的貓這個樣子。
再漂亮也能亮出點爪子和尖牙。
哈桑亞覺得,己還是不要招惹一位剛剛和胡格措在圖勒神像前結成契約的新婚阿爾蘭為好……雖說,這單薄的小阿爾蘭大概是見過他胡格措麵無表情踩斷人骨頭的樣子——不,見了應該也不耽誤他現在怒而拍氈……
新婚的小兩口!
唉!
老守林人將大瓦罐推給小少爺。
“喝點茶再罵,”哈桑亞誠懇地,“我怕你聲啞了,你胡格措出來,要衝我拔刀。”說著,他撓了撓頭發,語氣裏滿是不可思議,“真是見了圖勒了,八輩子想不到家夥居然還會疼阿爾蘭。”
“咳咳咳!”
仇薄燈劈裏啪啦炮//轟一串不帶停頓,硬生生被他這一句話嗆得直咳嗽。
“什麼、什麼疼……”他漲紅臉。
哈桑亞的視線往他坐著的深黑獵裝外套瞟。
意思再明顯不過:
這不是疼你這個阿爾蘭,是什麼?
仇薄燈:“……”
這群寡廉少恥!蠻野不化的圖勒人!
…………………………
去相愛吧,圖勒這樣說,以的仁慈和冷酷,愛會告訴你一切。
最後一道試煉的,聳立在年輕的巫師麵前,上寫著這樣一句話。下邊還有一句,被《生經》形成的光荊遮住了,圖勒巫師伸出手,將它們一一扯下,荊棘上的刺刺破他的手指,流出鮮紅的血來。
他不以為意。
最後一根光荊扯落,下半句箴言『露』出來:
——一切會是什麼?救贖,亦或者毀滅?
蒼白修的手指滴落殷紅的血。
圖勒巫師慢慢描摹些圖勒字母,有著修花尾的字母……愛……告訴……一切……血滲進凹槽。他沉靜冷俊的麵容,近乎溫柔,很難將他好幾年前,提刀盤坐的怪物少年聯係起來。
愛。
他輕輕勾勒這個詞。
……相愛。
年輕的圖勒巫師抬手按上己的喉結,按上他新婚的阿爾蘭替他扣好的紐扣,紐扣喉結殘留著少年手指觸碰時留下的餘溫。
他忽然彎了彎唇角。
『露』出一個和正常人,和所有年輕氣盛的英俊情郎,什麼兩樣的漂亮笑容。
於是,他有理睬下半句透出冰冷意味的箴言,隻專注地描摹他己喜歡的字眼,像一個磕磕絆絆學習陌生領域知識的孩子。想要將一點至關重要的東西牢牢記住,盡管他還不是很了解它的具內容。
但關係。
可以先記住,再慢慢理解。
他一貫如此。
將幾個單詞謄寫了幾遍過後,圖勒巫師低垂著鬆針般的眼睫,指尖移動,生疏地,憑借直覺的在最重要的單詞旁邊補上己的名字。
接著,是……
薄燈。
光洞開。
黃金般的光塵渲染,杜林古奧懸浮在黑暗中。
圖勒巫師進去,黑暗陡然降臨,吞噬他的神智,時間飛速回溯,陰冷『潮』濕的密洞重新回到邊。古老的經文銘刻在環形的牆壁上,至處,傳來渺遠空洞的聲音,聲音出了一個題。
一個令所有沉靜溫柔陡然消失的題。
昏暗中,圖勒巫師的麵容倏忽如大理石般冷白,經文的光照出他骨骼起伏的陰影。他重新變成了怪物——並且比原來更暴戾,更凶狠。他的手下移,淡青筋脈浮現手背,手指扣緊刀柄,一抽。
刀光在黑暗中一閃而過。
——他朝本該尋求認可的杜林古奧發動狠悍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