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湖州縣衙前。
一大隊兵士自衙門處浩浩蕩蕩離開,蕭儼與蕭然及一眾小吏在門前相送。
立在兩人身後的陳九不甘心道:“大人,他這是搶功啊?”
蕭儼首先就不樂意了,“搶什麼功?這種得罪人的功勞不要也罷。”查了兩日也沒查出王刺史的鑄箭之地,如今節度使肯願意接手這個燙手山芋可真是再好不過了。
蕭然卻是輕聲道:“去備馬,我們今日回京。”
蕭儼雖然對蕭然有些意見,但終於年紀到了,已經到了不得不承認蕭然比他更優秀的事實,“不是說要呆十日嗎?”
“今早收到聖上的手諭讓我早些歸京,然後節度使就來拿人,總覺得會發生些什麼?既然他們想讓我早些歸京,索性少惹點麻煩。”
蕭儼終於老懷欣慰,這兒子也並不是那般的隻會隨心所欲,“是的,趕緊回去,趕緊回去。”
蕭然又對著身後陳五道:“把那乞丐提來。”
“是。”
不等蕭儼發問,蕭然已道:“他是殺害宣威的凶手,已經招供了,父親可以再審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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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後,林瓏終於到了京城,怪自己搭的船不對,天黑要靠碼頭停船休息不說,一路也是經常上貨卸貨,慢得讓她差點另換船隻。
城門處官兵嚴查路引,林瓏隨著人流到了前方,一官兵語氣不耐地開口,“路引。”
林瓏淡定的從懷中掏出在平城時便利用職務之便製好的路引,年輕兵士上下看了看,卻仍然按慣例詢問,“從哪來,到京都來做什麼?”
“從平城來,到這裏投靠親戚。”
年青兵士抬眼看了眼林瓏瘦弱的包袱,“投靠哪家?”
居然這般嚴格?林瓏眼珠微轉間,她已經想到一人,“楊太醫。”
原以為很快就能過關,誰想年輕兵士居然認真的瞅了她一眼,“太醫院的楊院判?”
“不,不,是楊修楊太醫。”
年輕兵士不耐煩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些光彩了,“你是他什麼人?”
林瓏狐疑地眨了眨眼,“鄉下鄰居。”
年輕兵士這才微微不舍地將路引還給了她,“知道他住哪裏不?”
“不知道,正要去問。”林瓏很是坦然,有些謊言完全沒有必要。
“去哪裏問?”
“……”林瓏默然,這是不是關心得太過了?況且她壓根就沒想去問,這不過是借口而已,但看在他一臉期待的份上,她還是答道:“我去太醫署門口問。”
年輕兵士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勸你不去是不可能的,祝你好運。”說完他便歸還了路引。
林瓏隻覺他的表情透著不同尋常,但她也沒打算現在便去太醫院,所以懶得深究。
她從城門處的小販手中買了張京都各坊輿圖,在她走了半天才走完一坊後,她終於招手喚來一輛馬車,“去富商程家。”
車夫看著她,耐心道:“哪個坊?哪條街?”
林瓏為難了,“就是很有錢,很有錢的,聽說是首富。”
車夫也為難了,瞧這姑娘穿的就土氣,果然就是鄉下來的,他不由好心指點,“姑娘,這京城這麼大,有錢人多了去了,便是當官的有權人,你這樣隨意報個姓氏,不知道地點,除非恰好認識,否則沒人能帶你去。”
林瓏不由四處望了望,終還是道:“那,太醫署呢?”
車夫鬆了口氣,“這個地我知道,上來吧。”
馬車在七彎八拐間,行過一條又一條的長街,穿過一間又一間的坊門,終於在一處氣勢恢弘的宅子前停了下來。
青磚建成的高牆下,一黑色耀目牌匾上書著龍飛鳳舞的太醫署三字,大門洞開著,卻是連個看門的人也沒有。
林瓏躍下馬車,在門檻處往裏探頭瞅了瞅,衝著裏麵正在掃地的年輕人喊道:“這位小哥,請問楊修楊太醫可在?”
掃地的年輕人轉頭,一臉稚氣,不過才十二三歲的年紀,他對著林瓏上下打量著,“找楊太醫?”
林瓏跨過門檻上前幾步,“正是。”
“你看著麵生,哪家的婢子?楊太醫不隨便出診的。”
眼看他領會錯了意思,林瓏忙道:“我是專程來找他的。”
掃地的童子將手中的掃帚立在身前,上下打量了林瓏一遍後方用著與他年紀不相符的語調沉穩開口,“楊太醫是隨便就可以見的嗎?好心勸姑娘一句,誰都可以找,萬不可找他。”
“……”林瓏不明所已,掃地的童子卻是不再理會,低頭重新開始掃起落葉。
這京城的人也真是夠怪的,林瓏暗暗腹誹著,抬眼又見一人走來,頭冠美玉身穿錦袍,氣質姣好,她上前攔住那人,“請問,可有見到楊修楊太醫?”
那人步子停了,審視地看著林瓏,“找遠文?你是哪家的?他不隨便出診的,你不知道嗎?”
林瓏訝然,為什麼他與童子說得一模一樣?她躊躇了,要不要按剛才的話重新回答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