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於亭的房間傳出一陣悅耳的絲竹之聲,男女歡笑聲中夾雜著一個女子咿咿呀呀的在唱十八摸:“一摸手,二摸肘,三摸四摸往上走啊……”
李文齋氣得臉色鐵青,宋成璽一腳踢開門,怒道:“畜生,在幹什麼?!”
宋於亭嚇得跌跤,連忙爬起來,低著頭小聲道:“叔公、叔祖母,爹、娘!”大雙和小雙最怕父親,現在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
宋成璽吩咐管家帶這些歌舞伎去結了賬,快攆下船,又要打兒子,李文齋道:“算了,你來我房裏,我有事和你說。”
李文齋道:“孩子們這樣不是辦法,家業將來總還要靠他們。”
宋成璽皺眉道:“不像能靠得住的樣子啊!”
李文齋道:“你年輕的時候也玩鬧過一陣子,現在不是好得很。於亭是個聰明孩子,去年秀才不也過了嘛,舉業雖然未成,根基是有的,隻是還欠些火候。他還小,不著急。我已經想過了,跟著我們這樣依然不長進,不如送去學堂。”
宋成璽道:“唉,他那秀才考得也曲折。咱們替考場修了房子搭了考棚,隻怕是知州大人送得也未可知。小叔看中哪個學堂?”
李文齋道:“就算是送得,也不會差太多。我那兩個兒子人家想送都沒法送。學堂嘛,要去就去最好的,自然是國立學院。取一萬兩銀子,給於亭捐個入學的名額。”
宋成璽道:“子楷和子墨也一並去嗎?一人隻要一千兩,三千兩就夠了。”
李文齋搖搖頭,道:“就於亭一個人去,多捐點,這是他的體麵,但是他的月錢卻要越少越好,讓他過幾年苦日子。他已經是秀才,去了即使不能畢業,對舉業有好處;就算中不了舉,結交些同學,將來都是各地的官員,對生意也有好處。子楷和子墨,我給他們倆各買了一個農莊,將來總有一口飯吃。要想吃得好,我們在一日,自然我們料理生意;我們不在,隻能指望於亭了。”
西梁長寧州,初七當晚,京小玉給母親留了字條:
娘:小玉去天啟了,你放心,凡事等我回來再說。
勿念,小玉!
初八一早,京小玉買了船票,登上了從長寧去嘉禾的船。她依然穿著青布棉襖,戴著帷帽,把小臉遮得嚴嚴實實。
這天船上客人很少,她不與任何人搭話。眾人看她雖是女子,但立如鬆,行如風,高貴沉默,竟也無人打擾。
京小玉一路保持著這樣高貴的姿態,傍晚到了嘉禾。
第一件事,就是到嘉禾關戊換銀子。外幣兌換是官方生意,初八才上班,她不能在島上換錢。
到了西梁駐嘉禾關戊,辦了通關手續後,她來到兌換處,欲將一千兩西梁銀票換成天啟銀票。
甲女官接了銀票和通關路引,路引上寫著:莫悠悠。問道:“你是莫悠悠嗎?”
京小玉道:“是的。”
甲女官道:“戶籍證明呢?”
京小玉客客氣氣的笑道:“一路上都是憑通關路引買票登船,怎麼兌換銀子還需要戶籍證明?”
甲女官道:“船家是私營的,誰耐煩管你戶籍?兌換銀子是官家的,要兩證合一才可以兌換。”
京小玉笑道:“這位女官,這豈不是極不方便的,若我沒有帶戶籍證明,就不能入境了嗎?”
甲女官喊道:“小乙,你來給這位姑娘解釋。”說著一甩手走了。
乙女官緩緩前來,道:“你的通關路引就是戶籍證明辦的,入境自然隻需通關路引即可。可兌換銀兩需要核實你本人身份,若戶籍與路引不符則不可兌換。這一是保護百姓財產防人冒領的意思,二是防止有賊人胡亂兌換兩國貨幣引起市場混亂。”
京小玉道:“我兌換一千兩銀子就能引起市場混亂了?這位女官未免危言聳聽。”
乙女官道:“你會用成語,看來也是個讀書人。你總聽過集腋成裘、聚沙成塔。為你一人一千兩鬆了口子,就可以為天下億萬人億萬兩鬆口,市場焉得不亂?”
甲女官跑上前道:“你的路引上寫了出境理由是求學,期限十年,到了天啟求學也要用到戶籍,你總得帶在身上。你推脫半天,是故意來找茬?還是這出境理由是假的?”
京小玉被噎得說不出話,畢竟心虛,道:“我未將戶籍帶在身上,下次再來。”
甲女官將銀票和路引還給她。待她出門,對乙女官道:“凡是戴著帽子不露臉的,都得嚴加盤問,一絲一毫手續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