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自幼體弱的三姑娘薛柔,幾乎王府裏所有的女眷都在正廳。薛清嵐入內的時候,薛老太君坐在上首,麵色陰沉。

“見過老太君。”薛清嵐穩重地行了一個禮。

薛老太君聞言,連看都不曾看薛清嵐一眼,隻慢悠悠地品了一口茶。

維持著行禮的姿勢,薛清嵐靜靜地站在房中央,等著薛老太君發話。

“你可知錯?”半晌,薛老太君看著八方不動的薛清嵐,沉著聲音開口。

薛清嵐抬起了眸,略有些訝異地回道:“孫女愚鈍,還請老太君指點。”

老太君並沒有說話,倒是一旁坐著的薛秀嬌笑著譏諷:“長姐可真是好本事,退婚一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長姐卻像個沒事人似的。可惜我太乖巧,實在學不來長姐的本事呢。”

平靜地瞥了薛秀一眼,薛清嵐問道:“這話我可就聽不懂了,二妹妹不如說說我有什麼錯?”

見老太君並沒有阻攔自己的意思,薛秀有些得意地抬了抬下巴:“父母之聘,媒妁之言。長姐越過了長輩就去退婚,可曾把尊卑看在眼裏?”

“長輩?”薛清嵐似笑非笑,“母妃已不在世,老太君已不管府中雜務,所以母妃身邊的嬤嬤去退婚有什麼錯?還是說——”

詫異地掃了一眼坐在薛秀身邊的蔣側妃,薛清嵐不緊不慢地問道:“二妹妹口中的長輩,是你的生母蔣側妃?我怎麼不知道側妃竟被父王扶正了?”

這句話說得委婉,說人話就是蔣側妃一個小妾沒有資格管薛清嵐這個正妃的女兒。

坐在旁邊的蔣側妃一直縱容著薛秀發難,聽到這句話,臉色分外難看,又迅速穩住了,她拿出帕子佯裝著擦拭眼淚,一麵委屈地柔聲開口:

“郡主說得哪裏話,妾身自然不敢當郡主的長輩,可是郡主退婚終究是站不住腳,要讓外麵的人怎麼評價我們敬王府?可憐二姑娘秀兒和三姑娘柔兒都還沒訂親……”

曾經蔣側妃就是這樣一副無害小白花的樣子,實際上回回都暗地拱火,沒少讓母妃受父王的訓斥。薛清嵐目光微凝,正要開口說話,一直沉默著的老太君卻忽然發話:

“夠了,薛清嵐,老身再問你一次,你可知錯?”

轉身行了一禮,薛清嵐緩聲道:“如果老太君口中的錯是指我沒讓劉側妃前去退我的婚,那孫女無錯。”

“哼,榆木腦袋!”薛老太君狠狠地用拐杖敲了敲地麵,保養得宜的額頭皺成了陰沉的豎紋,她嗬斥道:“你給我跪下!”

薛清嵐沒動,比起激動的薛老太君,她情緒平靜:“孫女下跪不是不行,但煩請老太君先說清孫女到底做錯了什麼,孫女才好認錯。”

“你可知女子無德才會被退婚,如今你退婚一事鬧得滿城風雨,”薛老太君冷笑一聲,有些鬆垮的臉上滿是尖酸與腐朽:“你不僅不思悔改,竟然還敢來問老身你自己到底哪裏有錯?”

薛清嵐知道退婚一事在薛老太君那裏必然要引起風浪,卻沒想到薛老太君看起來比自己預計中的還要迂腐。

“老太君,是我讓嬤嬤去退的婚,而不是我被退。”薛清嵐深吸一口氣,解釋道,“沈恕他行為不檢點,所以我退了他。”

“退與被退有什麼區別?”薛老太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語氣刻薄,“我不管你是為什麼退婚,別人也不會管是為什麼,但卻會記得你退過婚。就這一個汙點,足以抹黑敬王府的聲譽。”

沒想到自己退婚竟然被薛老太君視作“汙點”,薛清嵐心中泛涼,黛眉微挑看了過去:“所以呢?就算他沈恕與別的女子有染,我也活該在深閨中忍著,再不清不楚地嫁過去?”

薛老太君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但基本上算是默認,她質問道:

“男子三妻四妾是常態,京城裏別人能忍怎麼你就不能,就你比別人高貴?不是什麼原則性的大問題你便退婚,這麼肆意妄為,日後誰還敢娶你?”

“不是什麼原則性問題?”薛清嵐目光漸漸泛寒,她嗤笑道,“倘若他沈恕狎妓呢?這婚我該不該退?”

“放肆!”薛老太君橫眉冷豎,陰沉地盯著薛清嵐的眼睛,“我看你是無法無天了,身為一個郡主,你在說什麼混賬話!你給我跪下!”

薛清嵐紋絲不動,隻垂下眼眸掩蓋心中諷刺,麵上從容不迫地說道:“是他不義在前,我退婚沒有錯。”

見薛清嵐不知悔改的樣子,薛老太君心頭火起,麵色越發冷硬:

“沒有錯?你可知世人對女子本就苛刻,更何況你還是敬王府的郡主,多少雙眼睛都盯著你的一舉一動。就算退婚錯在沈恕又能如何,傳出去別人也不會憐惜你分毫,隻會說你刁蠻跋扈,說我敬王府教女無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