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緩緩地從閣樓另一側走了出來,淡聲道:“原來是郡主。”

或許是因為今日場合的緣故,謝珩著紫金蟒袍,無端斂了幾分冷沉,反倒多了幾分瀲灩的稠穠,看起來不像是位高權重的首輔,更像是哪家的風流小公子。

沒有想到出來的人竟然是謝珩,薛清嵐怔忡一瞬,旋即行禮:“見過首輔。”

薛清嵐覺得稀奇極了,小皇帝在下麵累死累活地應付使臣,謝珩這麼大一坨首輔,竟然跑到頂樓躲懶來了?

“無妨。”謝珩向前走了幾步,和薛清嵐保持一個恰好好處的距離,抬手將薛清嵐扶起來,語氣是少見的溫和,“這裏沒有外人,不必多禮。”

自己不是外人,難道還是內人不成?薛清嵐腹誹了一句,轉念想到了那時候在馬車上謝珩說他同舅舅與表哥相識,便也懶得思考外人不外人的事情。

兩個人相對無言,薛清嵐攀上頂樓的可不隻是透透氣那麼簡單,她想站在臨天樓最高的地方俯瞰泰州的風景。所以她也沒有覺得尷尬,悄悄瞥了謝珩一眼,見他沒打算說什麼,便扶著欄杆朝外看去。

黃昏已過,暮色四合,天際正是鴉色過境的時候,整個街道逐漸陷入昏暗之中,然後慢慢開始燃起一戶明火。

一戶、兩戶、星星點點的光逐漸融成一片,照亮整個昏暗的泰州。

坊市裏有人打著梆子路過,山上寺廟裏傳來了清遠的鍾鳴聲,人群熙熙攘攘,一派繁榮景象。

這樣的場景,喧囂又美好。

薛清嵐漸漸入了神,忍不住又朝前俯了俯身。

臨天樓雖然說是泰州最高的樓,但是卻不是什麼人都能輕易上來的,長久不用的地方,自然會有些欄杆不太穩固。

薛清嵐朝前一俯身,全身大半的重量都壓在了欄杆之上,脆弱的欄杆“吱呀”了一聲,使得薛清嵐心裏猛然一跳。

“小心。”謝珩不知什麼時候竟然站到了薛清嵐身側後方,一把扶住了薛清嵐的手臂,幫助薛清嵐站穩。

他身上的氣息一如當初在馬車裏挾持他時一樣,淡淡的木桃香,清雅又說不出的撩人。

本來和謝珩站在頂樓看風景,薛清嵐還沒覺得有什麼,但是被謝珩這麼一靠近,薛清嵐頓時有些無所適從,但是麵前的人畢竟是當朝首輔,薛清嵐也不好就此告辭。

畢竟是在官場浮沉的老狐狸,不過一眼,謝珩就察覺到了薛清嵐的不自在。

他不動聲色地朝樓外遠眺一眼,沉聲開口道:“郡主很喜歡俯瞰這樣喧囂的場景?”

原本以為憑外界對謝珩的傳言,謝珩應該是非常沉默寡言的人,沒有想到他竟然開了口。詫異了一瞬,薛清嵐心裏的不自在也消散了很多,她輕輕一笑:

“是啊,很喜歡這種感覺,很熱鬧,也很舒服。”

但這並不是薛清嵐的真心話。其實薛清嵐在現代的時候沒少看穿越的書,她一直都感覺現代人回到古代去用現代的思想大殺四方是一件很爽的事情,但是當她真正成為了穿越的一員之後,她偶爾也會發現——

很寂寞。無知己可共黃昏,煢煢孑立落寞人。

“是麼。”謝珩低笑了一聲,似乎意有所指,“我倒是覺得,熱鬧是別人的。”自己便什麼都沒有,反而更寂寞。

薛清嵐瞥了謝珩一眼,有些看不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怎麼會有這樣這樣的感慨?

不過孤男寡女在這閣樓之上暢聊人生也著實有些奇怪,薛清嵐剛要岔開話題,就聽見樓下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有宮女迅速上了樓,見到薛清嵐和謝珩之後趕忙行了禮:

“皇上有令,如今沒有在宴會上的人要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去。”

小皇帝其實也是個閑不住的人,以往宴會上有溜號的情況也沒見要求回去,今日怎麼?

薛清嵐心思百轉,想開口問問宮女發生了什麼,但是礙於謝珩就在自己的身後,斟酌著到底要不要開口。

倒是謝珩看出了薛清嵐的心思,徑直開口問道:“宴會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宮女見是當朝首輔開口詢問,不敢有隱瞞,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原本宴會一切進行的都很順利,凡是前來祝賀的使節都有回禮,雙方看起來其樂融融,但是誰都沒有想到,東瀛使臣前來朝拜的時候,竟然出了一個難題。

東瀛使臣說:“早就聽聞大恒奇珍異寶無數,想必大桓的皇室也是見慣了寶物,我們東瀛這些年費勁心力培養東珠,並且由此打造了七件華麗無比的寶物,想要進獻給大恒。”

這是小皇帝登基之後第一次有國家說打造了寶物進貢上來,自然是開心無比的,但是萬萬沒有想到,東瀛的使臣立刻就說出了讓全場人都驚愕不已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