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前本就安靜,因她這話,諸位連呼吸都不由放輕幾分。

陸霜雲看向左側,尉氏春燕,正麵上淺笑,故作好奇。

她神情更冷,滿臉嫌棄,捏起錦帕,嫀首遮在鼻子前,“你出門前是吃大蒜了嘛?嘴怎麼這麼臭?”

“噗嗤”一聲,左佳慧沒憋住,最先笑出聲。

三人身後,或高或低有嗤笑聲傳來。

尉春燕笑容一僵,猛地回頭嗬斥道:“笑什麼?太子妃宮門前哄鬧,哪一個嫌自己命長?”

“你何必惱羞成怒。良娣位份不比她們高多少,拿什麼主子架勢。不知道的,以為你才是太子正妃呢。”

陸霜雲神情不動,還是先前的站姿。

先前尉氏拿什麼話中傷她,現在她就用同樣的手段還給她。

她可記得,上一世自己溫吞忍讓,尉氏卻得寸進尺,屢屢以這種不入流的手段抹黑自己的名聲。

那時候自己深受煩擾,想來,這滋味,並不好過吧。

她掃一眼對方漲紅的麵容,並不在意是否結仇。

一場小小爭執,候在門外的宮女內侍早已洞悉,一等宜春宮大門開,太子後妃入內請安後,轉眼便傳到各處。

崇文館

太子謝玄聽聞內侍傳話,無言片刻,看向下首的人,“孤記得,你之前說謙嘉的妹妹性情柔順,寡言喜靜。所言非虛?”

謙嘉是當今禮部侍郎陸清河大人之子,陸越,的表字。而昨日入東宮的雲良娣便是陸謙嘉的嫡親妹妹,陸霜雲。

下首之人同樣疑惑,掏出袖中的一張紙條,念道:“子和兄,求告:家妹霜雲柔順似春水,寡言如木樁,煩請進言太子,多多珍愛。東·越留。”

他反複看了幾次,肯定道:“回太子,謙嘉兄用了求告一詞,可見內心真切。雖後麵用詞不太妥當”

說自己妹妹是木樁什麼的,當哥哥的到底是什麼說出口的?

太子努力回憶昨夜情形——

奈何與之相處較短,腦海中隻一瘦削身影,再無其他。

“孤覺得能說出‘你出門前是不是吃了大蒜’這樣話的人,應該不寡言。子和覺得呢?”太子一本正經道。

子和拱手點頭,“太子英明!”

天下馬屁永遠不穿!

英明的太子丟下手中《治國策》,雙手背後,闊步外走,“走,去宜春宮一趟。”

屋外內侍應和一聲。

崇文館內侍無奈地搖搖頭,上前整理散亂滿桌的書冊。

動作規矩,眼神正直,待看清所謂《治國策》內裏真相,頓時睜大雙眼,麵紅耳赤。

好一本妖精打架詳情圖!

太子真是不成器呀!

內侍輕輕搖頭,麵容卻違和地輕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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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得不慢,距離後妃進宜春宮不過半個時辰,太子謝玄隻在花園中選芙蓉花耽擱了一刻鍾,再到宜春宮便見大門緊閉了。

請安不是需要兩三個時辰嘛?

他懷疑地抬頭看看日光,已經到了辰時了?

宜春宮守門的內侍眼神示意另一個進去彙報,一邊回道:“今日是請安的大日子,奈何”

內侍為難不已,“奈何請安的雲良娣自稱罪孽不輕,擾了太子妃安神,哭鬧著要去通訓門前長跪請罪。”

宜春宮人阻攔不及,哄鬧著便由人跑了。

剩下請安的也不好再留,不然又是一頂‘擾太子妃安神’的罪名扣下來。

“好好的,怎麼就擾太子妃安神了?可是發生了什麼?”謝玄問道。

內侍哪敢多言,便是聽說太子妃拈酸指責雲良娣打扮愈矩,此時也裝作不知道。

正這時,宮門再次大開,內裏伺候的宮人如潮水般湧出,被擁在當中的女子一身太子正妃宮裝,束高髻,麵上妝容不減,卻眼淚漣漣。

口呼‘太子千歲’,一邊吸著鼻子跪在地上問安。

瞧著可憐地很。

這是他第一次見自己的正妻——關隴大族王氏嫡女,王昭芸。亦是父親試探自己的一步棋。

謝玄並未扶人起來,隻垂目,道:“孤昨夜醉酒失了方向,這才宿在棲琅閣。萬望太子妃涵重,莫要傷神。”

雲良娣因擾了太子妃安神,自請跪去通訓門前。

太子此時卻來了一句‘太子妃涵重’

這莫不是在說太子妃無容下之心,善妒?

天神呀,這可是好了不得的事情。跪在門前的內侍心中惴惴。

跪在地上的佳人一僵,大袖之下,修剪地圓潤飽滿的指甲漸漸蜷成拳,過半晌,內侍聽太子妃哽著聲音,“妾身曉得了。”

哎這就對了。

東宮之大,太子為尊,怎麼能因為太子恩寵一良娣,正妃便使小性子呢。

看,管你是關隴還是江淮出身,出嫁了,能指望的還是夫君。更何況是天家。

內侍之前還因為太子妃娘家勢大,心存畏懼,失了平衡,現自覺有太子當家,頓時氣足。

太子輕飄飄一句話後,起駕通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