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夢回二十載(1 / 3)

茫茫人海,人海茫茫,尋尋又覓覓,覓覓複尋尋,二十年多來我一直在找尋那一記血痕。

那記鮮紅的血痕,是在我十二歲的時候,哭喊著,拚了狠勁在無名指上用力一咬,顫抖著,把擠出的血,滴在阿瑤的頸脖,當時阿瑤的頭偏向了一側,正咽下最後一口氣,因為我的淚水模糊了雙眼的緣故,那滴血正落在她的下巴正中,殷紅醒目……

往後的二十年,不知道有多少個夜晚,我都做著相同的噩夢,夢見阿瑤回來找我,她的下巴有一抹又濕又粘的血胎記…..

一切的一切,都曆曆在目,並沒有因為事情過去了悠悠漫長的二十多年而有所模糊印象,相反,隨著時間的流逝,所有的都變得更加的清晰,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尤其在下雨打雷的夜晚,躺在床上,聽著綿綿雨聲,仿佛不知從哪裏傳來的嬰兒啼哭聲,整個心便神悠悠的回到了過去……

那一年我十二歲,老天格外待我,吃藥多過吃飯,身體虛弱異常,不是這痛,就是那暈,臥床久了,連背都麻木了,有時勉強支持著半坐起來,脊梁靠著床背,看上去還沒有人家十歲的孩子大。

我們周家三代單傳,偏我打出娘胎便三天一病,五天一疾,常年的咳嗽,發熱,退了熱整個人又如同跌入冰窖,血肉之軀,哪經得起這般折磨?骨瘦如柴也是自然。

如果不是家裏經營錢莊,大把大把的鈔票,天天人參燕窩的給我補身體,恐怕我是根本養不大的了。

爹的錢莊是整個北京城規模最大的一間,達官貴人也是往來進出,家裏的奢侈豪華自然是不在話下,單是服侍我的下女,就有阿琴,萍萍,小桂三人,因為我身體的緣故,爹另外還聘請了一位家庭教師教我讀書認字,就不讓我上書孰了。

三個下女,我一個都不喜歡,阿琴傻乎乎的,耳朵還不好使,和她說話特費力氣,萍萍一天到晚打瞌睡的表情,讓正在生病的我看了真沒趣,小桂手腳倒是勤快,就是悶得很,和她說什麼都隻嗯嗯的答應。

我隻喜歡阿瑤一個,阿瑤比我大五歲,幾年前年因為家境不好,被賣到我家當丫頭,專門服侍爹的三姨太,我得叫三娘。爹一共有四個老婆,我娘是二姨太,大娘三娘四娘連蛋都沒下一個,我娘母憑子貴,氣焰囂張自是不在話下,幾個姨太都怕她幾分。

我也說不出什麼道理來,一看見阿瑤,就很想和她親近,平時也沒什麼機會接觸,隻有遇著三娘差遣她送點糖果玩具啥的給我時拉著她說半天話,仿佛這麼一說說話,病也好了很多。

阿瑤梳著兩條黑溜溜的辮子,劉海整整齊齊,一雙大眼分外水靈,再配上一副標準的瓜子臉,真是比戲院的花旦還俏麗。

我常年生病,總是一副病容,沒精打采,家裏人難得見我那麼開心,知道我與阿瑤投緣,貴為周家的獨苗,家裏上上下下誰不巴結討好?連阿瑤也被另眼相看,累的活兒也少了,隻是掃掃地端茶倒水這些輕鬆活,之外的時間,便是奉命陪我玩,平時我娘那幾個太太打賞下人,阿瑤的那份也格外的豐厚。

有阿瑤陪伴的那些日子,我的身體是一天比一天好,人也開朗了許多,飯量也增加了,臉也圓乎起來,也肯用心聽聽家庭教師的教授了,不像以前那般動不動就愛發少爺脾氣亂丟東西。不過身體骨子仍是比一般人虛弱許多,爹擔心我,還是不允許我外出,隻能在偌大的院子裏麵散步曬太陽,即便是這樣,我已是滿心歡喜,有時聽著圍牆外的小孩喧鬧之聲,都不再腦怒與嫉妒,而是心裏靜靜的,充滿著對未來的期盼與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