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佛光普照過來。
杜聖蘭現在不是頭皮發麻, 而是頭疼。
“各位……”
聲音不大,但所有人齊齊抬眼看過來。
本想說兩句推脫之言,麵對這一張張勢在必得的虛偽笑臉, 杜聖蘭沒說完的話化作一聲歎息,重新咽回肚裏。現在黃昏已過,天色黯淡下來, 讓他的神情也多出幾分恍惚。
顧崖木傳音:“你看這些人, 像不像禁地裏遇見的鐵皮狼?”
“……”
杜聖蘭嘴角一抽,再看這些眼睛的確感覺都在散發著綠光,如同夜晚的狼群。
“木道友年紀輕輕, 一看修得就是紅塵道,怎麼能入金禪寺?”小家族的人不敢發聲,到場的一個大勢力卻是敢說話。
戒癡不理會旁人質問,隻是低頭念‘阿彌陀佛’, 等著杜聖蘭做決定。
“哈哈哈——”
一陣爽朗醇厚的笑聲忽然從天邊傳來。
所有人循聲望去,雖隔著一段距離,但能看出來人是不借助法器禦空而行, 說明至少是個大乘期。待人近了,眾人這才發現竟是何長客。
何長客日常麵對小輩多是不苟言笑,今天卻是滿懷笑意,拱了拱拳。
“還沒多謝木神醫治好小兒。”
話音落下,隨後到來的一個姑娘快步來到何長客身後:“爹爹都不等我。”
她氣質要遜色一些裴家姑娘,但容貌卻是不落下風。
杜聖蘭似笑非笑, 他可從來沒聽說過何不鳴有個姐姐或是妹妹。
“這是小女甘若, 她的父母為救我而死, 後被我認作義女。”
姑娘含羞笑道:“多謝神醫治好我哥哥。”
都是人精, 哪能不知道這番話裏透露出的意思, 分明就是想要親上加親。
何長客這些年一直在琴宗閉關,且近二十年來沒聽他和誰分過生死,這姑娘瞧著不過十幾,什麼父母相救分明是無稽之談。
杜聖蘭意味深長:“前輩來的事情,令郎知道嗎?”
“自然,他還讓老夫轉達感激之意。”
事實上,何不鳴的態度很反常,自那日回去便閉門不出。今天早上聽說自己新收了義女,幾次欲言又止。何長客隻當他是不想拿救治的事情做文章,才會如此態度。
一旦借此來找天生聖人,等於變相又提起一次他的丟臉事。
杜聖蘭聞言微微頷首,這一家子,都是睜眼說瞎話的典型。
“感謝各位厚愛,”杜聖蘭不再看他,視線掠過一張張期待的臉龐,也睜眼說瞎話,“可惜……”
顧崖木站在一邊倚著門框看好戲,指尖突然傳來另外一種溫度。他一掀眼皮,還沒來得及問什麼,杜聖蘭便握著他的手直接舉到半空中。
此時無聲勝有聲,一個動作已經證明了一切。
“木神醫,你……”何長客神情微沉。
杜聖蘭牢牢握住顧崖木的手,這一舉動隻是為了給到場眾人一個台階下。這些人不會信,隻是如今在他表態更愛男子時,如果還一個勁的把家裏人塞進來,傳出去必然會被詬病。
作為販賣情報的組織,天機樓的人也在這些人當中,目睹這一幕,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記錄消息。
天生聖人輕輕牽起了前絕殺殿殿主之手?
幾息前還喜氣洋洋的場麵,此刻陡然僵住。
最坦然的要數戒癡,他又念了聲‘阿彌陀佛’:“施主才渡完劫不過幾日,現在應該是鞏固境界的時候,貧僧就不打擾了。”
眾人臉色不太好看,但還是說了幾句場麵話,脾氣暴躁一點的當場拂袖而去。
戒癡臨走前回頭道:“施主,承諾永遠有效。”
杜聖蘭笑而不語。
目睹這些人終於走遠,他第一時間迅速關好門,插上門栓。
顧崖木望著被鬆開的手,殘存的溫度正一點點消失,一時間莫名生出幾分遺憾。
沒等他調節這怪異的心情,杜聖蘭鬆口氣的同時說道:“金禪寺的人還真是執著。”
“金禪寺曆來選佛子,天賦其次,氣運為主。”顧崖木道:“天生聖人不屬於任何一種特殊體質,純粹是天道的一種承認,便是氣運加身的集中體現。”
咚咚。
身後再度傳來一陣敲門聲。
杜聖蘭有些不耐煩道:“不娶不嫁愛男人。”
門外的敲門聲頓住一瞬,隨之而來的是一股強勢的威壓。
“天聖學宮邶三思,特來拜訪聖人。”
後一句話聽著有些諷刺。
杜聖蘭和顧崖木對視一眼,走去開門。
今日來得是天聖學宮的副院長,久居高位者帶有一些無形的威嚴氣質,邶三思也是一樣。說話時嘴巴張得不大,每每停頓都會抿成刻薄的直線。
“自小友上次取走學宮傳承,有段時間沒見了。”
杜聖蘭正要開口,顧崖木輕輕壓了一下他的手腕。先一步拍手譏笑道:“祁子期可不是天聖學宮之人。”
顧崖木動了動手指,幾名趕來的分殿殿主暫時退到一邊,劍拔弩張的氣氛要稍稍緩和一點。
然而他的下一句話又令氣氛急轉直下:
“初代院長提議要將鎮魔樓設在天聖學宮,為了鎮壓樓內邪魔,合歡宗第二祖在垂死之際才拚命保住最後一絲神念,留傳承於樓內。”
顧崖木沒有絲毫客氣道:“……怎麼過去幾千年,這些傳承竟全成了你天聖學宮的?”
邶三思麵色有些難看。
他們改鎮魔樓為塔樓,命令優秀學員必須在塔樓留下傳承,為的便是模糊大家的觀感。
學宮這法子確實成功,過去千年,世人潛意識都認為塔樓內的傳承皆屬於學府,哪怕合歡宗財大勢大,都無法合理要走祁子期的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