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今日他去北苑的事,顯然並未死心。
潘氏又是氣惱,又是擔憂。
京城裏的事瞬息萬變,老公爺今日痛恨鍾固言,往後未必不會為孫子轉了態度。鍾家那小狐狸精勾得陸凝死心塌地,受盡嘲諷還敢堂而皇之地去馬球賽拋頭露麵,想必並沒被她的手段擊垮,沒準兒還惦記著嫁進公府的事。
陸凝既不死心,焉知往後不會重新促成婚事?
以他的性子,哪怕鍾家另行說親,隻要鍾玉嫵的心還在他身上,恐怕都會去插一腳。
總得想個法子,將鍾玉嫵丟到他這輩子都摸不著的地方,徹底斷絕念想。
潘氏琢磨來琢磨去,最後想到了個人。
二月下旬,潘氏的腿傷稍稍好轉。
能下地走路之後,她半日都多等不得,請了喬皇後的旨意,入宮拜見。
上回潘氏在上林苑當眾摔傷,雖說丟的是她的臉,卻也讓喬皇後有些過意不去。畢竟那是皇家的地盤,她設宴請人遊賞卻沒能照顧周全,多少有失地主之誼。
是以潘氏這回入宮求見,喬皇後比尋常更為和藹可親,關懷了好半天傷情。
潘氏隻說腿傷無礙,又謝喬皇後當時照拂之恩。
寒暄畢,潘氏話鋒一轉,仗著殿中唯有彼此的親信,又說起了別的事。
“淮陽王受責思過,不知近況如何?”
“他呀。”喬皇後靠在軟榻上,麵露哂笑。
當日東宮因巫蠱之禍的罪名而被廢位,淮陽王險些背上重罪,都是喬家與陸家聯手所為,朝堂上有喬國舅和信國公推波助瀾,內宮之中喬皇後與潘氏也出力不少。
這會兒說起此事,喬皇後頗為自得。
“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咱們費盡力氣也沒能把他踩死,倒是淮陽王自己命數欠佳,幫了咱們一把。”說著,讓潘氏靠近些,低聲道:“他原就重傷未愈,父子倆大吵過後,更是氣得一病不起。如今王府裏的人手都換了,裏外都是空子,且瞧著吧。”
那語氣神情,分明勝券在握。
潘氏麵上一喜,低聲道:“娘娘已有把握了?”
“便是撐過這兩月,也熬不過這個夏天。”
“那可真要恭喜娘娘了!兩位殿下出類拔萃,滿朝上下誰不稱讚?國舅爺又正當盛寵,往後定是還要青雲而上的。”潘氏半是欣喜,半是奉承,雖未將馬屁拍得太明顯,但言下之意卻令喬皇後極為受用,不免笑意更盛。
高興了片刻,潘氏又道:“如此喜事,想來娘娘已謀劃得周全,隻是臣婦尚有幾分憂慮。”
“你說。”喬皇後心緒甚好。
潘氏遂低聲道:“不知近來皇上對淮陽王態度如何?”
說到這個,喬皇後妝容精致的臉上笑意收斂了幾分,“畢竟虎毒不食子,皇上雖厭他狂傲妄為,到底還有幾分父子之情,一時半刻斬不斷的。”
“這便是臣婦擔憂的。”潘氏心中更喜,順著話茬婉言勸道:“淮陽王的案子在朝堂上鬧出的動靜不小,倘若他真撐不過去,皇上痛失子嗣,難免傷心。到時候時過境遷,未必不會遷怒旁人。娘娘不妨早做準備,賣個無關痛癢的人情,到時候皇上便是想遷怒,也算不到娘娘頭上。”
“這話有理,本宮費盡心思,不能被死人擺上一道。你意如何?”
“朝堂上的事是國舅爺和老公爺為國著想,無可指摘。後宮裏呢,娘娘母儀天下,自是對諸位皇子公主一般疼愛的。淮陽王如今尚未娶親,又重病難以起身,娘娘不妨為他尋個婚事,隻說是衝喜。到時候就算他撐不過去,娘娘已盡了心,誰還能怪娘娘不成?”
“這倒也是個法子,隻不過……”喬皇後沉吟片刻,因與潘氏走得近,倒也沒遮掩,直白道出疑慮,“民間確有衝喜之說,本宮也聽聞有人衝好了的,倘若淮陽王當真衝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