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點,某咖啡館,人煙寡淡。不知名的鋼琴曲爆棚在空氣裏,在這個既枯燥乏味的夜晚,一聲高過一聲敲打著我的耳鼓和心髒。我很煩躁。持續工作十七個小時,斷斷續續喝了十杯咖啡對抗饑餓感,連同現在桌上的第十一杯,它們是我的早餐、午餐、下午茶和晚餐。對麵某男一刻不停喋喋不休,我甚至懷疑他的口水侵入了我的咖啡杯,而這個猜測在我的胃和精神都備受摧殘的情況下,顯得那麼不合時宜。為逃避他的碎碎念,也為逃避我荒瘠到隱隱作痛的胃,我對著自己的本本在**上閑晃,看到這樣一則:我那麼喜歡你,你喜歡我一下你會死嗎?就算我是你轉身就忘記的路人甲,我也決定此生陪你蹉跎年華。可連這個機會你都不給我。我隻能說,理想太豐滿,現實太骨感!看來不是你死,而是我因失去你而氣絕身亡鳥~~可樂。在別人貌似用悲傷編織的“圍脖”當中,我內心陰暗點找到了片刻幸災樂禍的興奮,立刻從氣若遊絲的無間返回精神抖擻的人間。隨即瞄了一眼用戶名:三十歲失戀女。看來,不單是我一個人失戀了。並且,是一個比我大兩歲的前輩失戀了。我對著這個微薄用戶名找到了某種平衡。“溫姐姐,你在聽我說嗎?”坐在對麵的男孩瞪著清澈無比的眉眼,半委屈半嗔怪的望著我。或許是我剛剛旁若無人的大笑挫傷了他想要繼續絮叨的渴望。“我隻是希望公司能在下一場比賽時,對我在選歌方麵更重視一些。”他最後用一句話總結。“恩。”我點點頭。無法回應太多。這是我以徐總的名義接見的第四個為自己請願的選手。跟前三個一樣,二十出頭,油頭粉麵,簡單直接。公司的選秀比賽至今,我已經看過了太多中性纖瘦的男生,也聽夠了諸如增加比賽內容、調換曲目、變換服裝和造型的各種請求。我隻能說,年輕人不容易知足。草草與四號道別後,我才想起與五號約見的時間已經過了很久。忙電聯:“江南,真對不起,我這邊才結束。你在公司等了很久吧?”“沒關係溫岩,我正好借這個時間休息一下。”從未見過江南本人,因為之前的小組賽都在各大城市的分賽區進行。電話中他的聲音低沉安靜,不似前四號帥哥那樣激烈浮躁,像在哪裏聽過一般。五人當中惟有他沒有膩膩的叫我溫姐姐。很突兀的,我產生了想見他一麵的興趣。我是溫岩,某娛樂傳媒公司的總經理助理,偶爾寫兩首小詞、做幾個老總交辦的項目,二十八歲,剛剛失戀。就在我開車返回公司的時候,我的閨蜜之一,某公關公司大客戶部經理蘇拉在一個客戶答謝酒會上巧遇了她的舊情人。“你知道嗎,他帶著一個比自己還胖還高的女人在我麵前炫耀。現在開著寶馬住著別墅,一副暴發戶的臭德行,可都忘了曾經跟我一起住地下室吃方便麵的日子了!”我剛剛接通她的電話,就聽到她劈頭蓋臉的抱怨,那聲音聽起來無比鋒利,鋒利到能將某人的心大卸八塊。“你覺得那女的比你好嗎?”“怎麼可能!”霍霍磨刀之音,嚇得我將電話耳機拔掉靜默三秒鍾。“那你還愛他嗎?”“怎麼可能!”又是一聲。“那你幹嘛這麼激動?”“我不平衡,嚴重不平衡!想當初跟他一起創業吃苦的人是我,可現在享受勝利成果的,是那個陌生的胖女人......男人,真他媽不靠譜.”蘇拉的聲音漸漸由高亢轉入低迷,我聽出了一種叫辛酸的情緒。我幾乎可以透過電話傳遞的聲音看到,身著裸色禮服裙裝、身材高挑妝容完美的她,刹那間落淚的情境。自己用熱血的青春和大好時光辛苦打拚來的榮耀,如今竟成了另外一個女人的嫁衣裳。或者說,磨粉熔煉的粗重活兒都讓自己幹了,最後將珍珠懸於項上的,卻另有其人。“那你想怎麼樣。”“我?!我咒他們一輩子買方便麵都沒有醬料包!”我內心暗笑,都開寶馬住別墅了,人家還用得著吃方便麵嗎?“今天是依諾的生日你沒氣糊塗吧,我回公司辦完事就去接你,我們一起去她家慶祝。”不是不想安慰蘇拉,隻是對於一段已經結束的戀情和早已移情別戀的男人,無話可說。而此刻壽星林依諾,噴香招展,打扮得如女王般,理所當然的在家中往生日蛋糕上插蠟燭。插了二十九根,剩下最後一根,她死也不願意再插上去。她不願意比我們三個先步入三十歲。更主要的是,她有一個心願:永遠二十九歲。“笑然,你說多大歲數的女人最受異性的歡迎?”她急切呼叫正在準備晚餐的殷笑然——我們四妖當中最小的那隻。“二十五歲,並且要**長腿長相不俗。”殷笑然手持菜刀哢哢作響,用她純正的女高音回應林依諾。她是一所師範大學的音樂老師,大三時愛上了自己的鋼琴老師,直愛到自己都成了音樂老師,戀情仍未果。她總說自己要辭職去林依諾的廣告公司打工,卻也隻是說說而已。“那二十五歲之後的女人要怎麼辦?”林依諾望著蛋糕上密密麻麻的蠟燭,恨自己還是傻乎乎多插了四根。“像我們這樣孤獨而難堪的活著唄。”“老娘今天過生日,而且是過二十五歲之後的第N個生日,你找死是不是?”林依諾倚老賣老自詡為老大,說話做事從來都是一副大姐大的做派。“依諾姐姐,俺錯了。今天你最大!”殷笑然趕緊求饒。“你知道老娘最怕聽到的是什麼稱呼嗎?就是你剛剛說的姐姐二字。表麵聽起來是尊重,其實還不是暗暗提醒我,我比你老麼!”林依諾四下尋找,隨手抄起一隻被丟棄在沙發下的高跟鞋照著殷笑然就要甩過去。“呦,還是香奈兒呢。為打我弄壞了可不值,我要是一不小心劈了它,那多可惜!”笑然手舉著菜刀,指著那隻鞋格外誇張的高呼。林依諾是奢侈品愛好者,極端且病態的崇尚,因此笑然此話一出口,她立刻收手。“不知道此刻薑宇鑫在幹什麼,怎麼連個祝福短信都不發給我。以往都是他陪我過生日。”與男友分手已近一年,林依諾依然念念不忘。特別是,看到手裏那隻因愛之名買下的鞋。“唉,男人分手後還真挺健忘也挺絕情的,今天下午在公司,他連一句祝福的話都沒對我說。”“我覺得你們倆真奇怪,分了手,還可以順順當當的做事業上的合作夥伴。”殷笑然這一年來都在思考這個讓她不能理解的問題。“難道分了手的戀人,真的能成為相敬如賓相互扶持肝膽相照的事業夥伴嗎?”林依諾沉默了,對於這個問題,她也沒有答案。她總是說,愛情其實就是未得到和已失去的又一種詮釋形式而已。她每一次愛上一個人,或是從跟那個人分手的那一刻開始,或是從發現人家壓根兒對她不感興趣開始。一個典型的愛情自虐狂。對此,我們三人都不敢苟同。我的愛情觀是一見鍾情兩情相悅,彼此於千萬人中偶然對望一眼,瞬間鑄就永恒。然,屬於我的千萬年中的一眼和瞬間的永恒至今未出現,而曾有過的平凡樸實的戀情,也已經劃上了句號。蘇拉從舊情人移情別戀的那一刻起,就不再相信所謂愛情,整日遊走於燈紅酒綠紙醉金迷中,談情卻不再說愛。殷笑然對待感情既固執又單純,老師男友離開北京杳無音訊已三年,隻為了當初的誓言,她依然在等待。這就是我們。我常常在想,在哭過、笑過,得到過、失去過之後,在年齡越來越大、壓力越來越大的今天和明天,我們是否還能一如既往的堅持自己,認真過好屬於自己的每一天,且絕不妥協?這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說點兒什麼吧。”四個好朋友齊舉杯的那一刻,我們要求組織的老大、壽星林依諾總結發言。“祝願我們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依諾無比虔誠。然,她的話音剛落,我看到蘇拉重重的歎了口氣,笑然不置可否的淺笑,而我的腦海裏竟鬼使神差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影。淩晨時分,驟現月影,月光穿過廳堂,潛入室內,散發著暈黃色的溫暖光芒。今夜有月光,明日許是好景良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