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盲區(1 / 2)

對於自己過分喜愛的人或物,依諾從小就有選擇恐懼症。

兒時,她糾結於生日禮物不知該要一個長睫毛的美麗布娃娃,還是一個有趣的魔方。少女時代,她的初戀在門門功課得A的沉默眼鏡男和會打籃球會彈吉他會唱情歌的帥男之間左右搖擺。成年之後,她又在同一款衣服該選黑色還是選白色的思考中不斷反複不斷徘徊……然而,每一次,當她艱難的、痛苦萬分的掙紮良久之後做出一個選擇,她總會發現一個相同且令她無比悲哀的共同點:那些被選擇的,那些於她而言來之不易的獲得,往往不是自己想要的,而自己內心深處真正希望得到的,早已在選擇的過程中被自己推到十萬八千裏之外。

這仿佛是一個命定的魔咒,如影隨形的跟著她。即使她時時提醒自己,時時小心謹慎,結果卻總是錯。一步錯,步步錯,越錯越多,越多越錯。如此循環往複,幾乎讓她崩潰。

到後來,她終於在一次次的失敗中摸索出一條能夠避免選錯的路,那便是,自己永遠不先作出選擇,而是被動的等待著被選擇。且,自從發現並堅持了這條原則,她的煩惱少了很多,她要做的也隻是單純的等待,不用再去做那令人苦惱又總犯錯的選擇。

可,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總有些事情是無法無休止的等待被選擇的。而那些事情,在林依諾看來比魔咒更可怕,因為它們總在時刻提醒和逼迫著她,做出選擇。

【1】

每個女人都會麵臨這一刻。

屏住呼吸,咬緊牙關,攥住拳頭,全神貫注,等待著坐在對麵的醫生宣布一個或喜悅或悲哀的結果。一個關乎生命的存活或隕滅的結論。

“恭喜你,你懷孕了!”宣判的女醫生手扶眼鏡眼光淡漠,看不出絲毫恭喜的神情,就如同一旁呆若木雞的林依諾看不出任何被恭喜的喜悅一樣。

“怎麼了?”女醫生看到依諾半晌毫無反應,隨即問,“結婚了嗎?是第一胎嗎?”

林依諾搖搖頭,又點點頭。

“到底是點頭還是搖頭。”或許是每天都會有像依諾一樣的無數個人來,醫生顯得頗沒有耐心。

“沒結婚。”依諾說的很小聲,像犯了錯的小學生。她沒抬頭,但她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對麵那個年紀稍大一些的女醫生投來火辣辣的、批判的目光。

“能要還是要吧,第一胎如果處理的不好,會直接影響到生育的。”雖然是略帶譴責的語氣,可醫生依然站在依諾的立場給出建議。

依諾點點頭,起身告辭。走出診室的那瞬間,她知道,讓她頭痛的選擇又一次重新回到了她的生活中,而且,這一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來得更艱難更徹底。

……

【2】

跟陳健相識半年,戀愛五個月,如果說近幾年來依諾毅然決然的做過一次選擇,那便是陳健。遇到陳健,讓她生平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格外清晰的期望和強烈的歸屬感。她以為,自己這一次的選擇絕不會做錯。而以往的種種錯誤抉擇,隻不過是自己還不夠喜歡而已。兩人相處久了,倒也印證了依諾的直覺。隻不過她漸漸覺得自己是選對了,可陳健未必到最後會選擇她。

他們一直都各有各的公寓,偶爾小聚,陳健也從來不會在依諾家裏過夜。若是結了婚的男人反倒合理,可陳健明明單身,兩人又在熱戀期,依諾完全無法理解亦無法接受。她開始相信現世報這回事,以往她對每一個男人都可有可無的殘忍,積累到現在很有可能會轉化成對她的報應。

“我家裏有鬼是吧。”每次陳健要走,依諾就會這樣微笑著問他。

“是啊,就是你這隻索命的小鬼。”每次,陳健都吐吐舌頭,一臉不合時宜的調皮。他從不認真去解答她的疑問,也不給她繼續發作的機會,抬手摸摸她的頭,俯身親親她的臉,轉身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