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路上, 何似飛又聽到不止一波前來散步的書生們在討論縣學收蒙童的事情。
這些書生們年紀有大有小,大的看起來約莫三十餘歲,小的則有跟何似飛差不多年歲的。
何似飛眼尖, 見他們不少人身上都帶著有‘縣學’標記的木牌,看起來至少都是正在縣學念書的秀才了。
也對,既然是縣學要收蒙童,最先知道此消息的自然也是縣學中人。
陳竹瞧著有三十多歲的中年人還在垂首跟十二、三歲的少年講話, 他們似是爭辯,又似是討論,看起來不像是父親與孩子交談的狀態, 不禁有些奇怪。
畢竟,以他們僅有的見識來看, 三十多歲與十二、三歲的組合,一般都是父子或者師生關係。
但父子、師生關係的話, 年紀小的那個定然不能以強硬的態度反駁、批評大人。不然就是忤逆。
陳竹奇怪之餘,趕緊收回目光,伸手拽了拽何似飛的衣角,悄聲說:“似飛,他們怎麼爭辯的如此大聲, 不怕被人看了笑話嗎?”
何似飛剛開始沒理解陳竹這句話, 直到陳竹悄悄給他點了點那還在爭執的兩人,才恍然會意了陳竹的話語。
是了, 在這個時代, 如果兒子當街忤逆父親,那不僅是兒子的錯, 也要怪父親管教不嚴, 是會被外人瞧見了笑話的。
何似飛搖頭, 道:“他們的關係非你想的那樣,你看,那少年腰間懸著一枚木牌,上麵隱約雕刻了咱們縣城的名字。方才在小攤上吃餛飩,那兩個說起縣學事的青年也帶有此腰牌。想必,他們都是在縣學念書的同窗。”
而非父子。
同窗之間討論爭辯,再正常不過。就連關係好如高成安與陳雲尚,都有為一件事各執己見的時候。
陳竹這回神情比方才還要錯愕,他不敢置信:“怎麼、怎麼會,縣學不是要秀才身份才可進入的嗎?他、他年紀看起來跟你一般大……”
在這個時代,考中縣試、府試、院試才能獲取秀才功名。其中,縣試、府試基本上一年一場,院試三年兩場——這就在極大程度上限製了考生們考取功名的年紀。
像高成安這樣能十五歲考過縣試,成為童生的都算拔尖兒。那麼……能十二、三歲就考中秀才的,稱一聲‘奇才’都不過分!
並且,不是所有秀才都有資格進入縣學的。
陳竹身份畢竟是書童,就算對讀書、搞學問的事不敏感,也大概知曉進入縣學的條件。
——陳雲尚就經常把他要考中秀才前兩等,進入縣學念書的事情掛在嘴邊。陳竹跟著耳濡目染,都知道了不少。
秀才分三等,分別為‘廩生’、‘增生’和‘附生’,其中,‘廩生’是成績最好的一波人,一般隻有十位左右,每月都有公家發糧食與月銀;‘增生’則是排名在十位之後的秀才,公家並不給他們提供糧食,但他們與‘廩生’一樣,都有進入縣學學習的資格。
排在最後的‘附生’,就是最普通的秀才公,有功名在身,可以參加鄉試,卻並無銀子、也不能進入縣學。
根據陳雲尚打聽到的消息,陳夫子當年是考到了‘增生’之位,獲取了進入縣學學習的資格。雖說他之後一直都未曾考過鄉試,成為舉人,但因為熟悉縣學的教育方式,再加上那段時間縣學教諭人員緊缺,便留在縣學當起了教諭。
陳竹越是不敢置信,就代表他心裏其實已經大概接受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