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身伸手推開窗,一束杏花的花枝來回抖動著伸了進來。
窗外夕陽沉寂夜幕降臨,晚燈幽幽亮起了,在一旁順著風搖搖欲墜。
屋簷還有存積的雨水,滴滴答答滑落墜入葉林。
店小二的腳步聲在樓梯口傳來。
他走到房門口鞠躬一拜,麵露為難:“玹安姑娘,沒有房間了”他頓了頓。
“今夜人多,還有很多提前預訂的不能讓出……”說著猶豫地看著對麵兩人,“要不……”
“那算了。”宋玹安打斷他。
“你去準備點菜,多切幾碟肉,兩碗米飯,再要一壇梨花白,就從剛剛的錢裏扣吧。”
店小二沒想到她這麼好說話,帶著點難以置信的神情應聲退出門。
宋玹安掐下一株杏花坐到蕭琮跟前,盯著他的眼睛。
“抱歉,今天你要跟我睡一晚了,你不會介意吧?”
蕭琮心思壓根不在這,隻目光溫柔地看她:“你為什麼不殺我了?”
宋玹安:……
如果她沒記錯,這問題不是小半個月前就解決了嗎!
人-類的本質是複讀:“放棄百分之一去做百分之九十九,這叫擇優。”
蕭琮若有所思,“你和我合作,錢平分,這個也是擇優嗎?”
宋玹安雙指夾著杏花枝,手肘擺在案桌上撐起下顎勾唇道。
“當然是啊,錢少了但是效率高了,而且精品任務的錢哪怕平分也很豐厚的。”
蕭琮靜默良久,突然笑了一下,低頭去撥弄頻頻流出的蠟淚,沒再說什麼。
飯菜很快就端了進來,一碟清炒竹筍,一碟鮮蘑菜心,一盤鹵牛肉,還有四個豬肘和一盤醬鴨。
因為要了一壇梨花白,店家還貼心的裝了小碟花生和涼菜。
宋玹安把手中的花枝拋出窗外,拿起筷子伸手夾了一塊牛肉。
蕭琮看著她的動作,溫聲開口:“身上有傷是不可以吃牛肉和喝酒的。”
宋玹安準備將牛肉送入口中的手一頓,斜眼望他:“請你不要有職業病。”
然後當著他麵把一大塊牛肉吃掉,還特意咀嚼地很大聲。
蕭琮並不受她的挑釁,單手打開那壇子梨花白,倒入了甜白釉茶盞中,用蒼白的手指執起杯子飲了起來。
宋玹安看得稀奇:“你竟然會喝酒啊?”
蕭琮:“……”
他挑眉抬眸,和顏悅色地看她一眼,勾了勾唇道:“我還會殺人。”
宋玹安:“……”
她頓了頓,“這我倒是知道。”
“所以啊。”蕭琮唇角翹起的弧度變大,“我會喝酒有什麼問題?”
行。
宋玹安不跟他扯,低頭專心吃飯。
一頓下來她把牛肉全吃光了,還吃了兩個豬肘和一大半醬鴨。
而蕭琮隻吃了兩口青菜和一小塊醬鴨,連米飯都不曾動過,倒是那壇子梨花白,三分之二進了他肚子。
宋玹安吃飽喝足,心裏就開始焦思苦慮。
她抬眼去看喝酒的蕭琮,反複思考,眯了眯眼開口問他:“你現在有空嗎?”
蕭琮拿著茶盞偏頭,平靜的看向她:“怎麼?”
說話間宋玹安已經將領口扯開,露出左肩纏著的繃帶。
他們趕了小半天路,又因為雨太大淋濕了肩膀,白色的繃帶已經滲出了斑駁血絲。
蕭琮此時已經放下杯子靠近了,依舊是笑容和煦,瞳孔卻漸漸騰起了暗湧。
宋玹安看著他,單手解開了繃帶,露出猙獰的傷口。
沒了繃帶的傷口有血液湧出,衝刷掉了上麵殘餘的藥粉。
“你不是郎中嗎?來給我上藥。”她執著一個瓷瓶晃了晃。
蕭琮並沒有在聽,他眼中的嗜血在逐漸擴大,目光炙熱如火。
宋玹安看著他的神情,計劃通。
她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往上摸到了指尖。
蕭琮的手冰涼,腕間銀鈴在昏暗的光線下泛出冷冷的光。
宋玹安掌心卻很熱,蕭琮垂眸看著她抓著自己的指尖,輕輕抬起,然後撫上了左肩上的傷口。
有溫熱的液體沾染在手指,蕭琮感覺到了那熟悉的觸感,不由輕輕撚磨了一下。
指尖上沾了暗紅,他忍不住下手極重地按了下去,傷口血痂裂開,流出更多血色。
宋玹安輕輕“嘶”了一聲,蹙著眉和他對視。
“蕭琮,很疼。”
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笑意朦朧,眼眸像一譚深不見底的湖水。
背後是三月下旬深沉的夜色。
月白的杏花樹枝隨著風刮在牆壁,發出微小的唰唰聲音,屋內的燭火搖曳,將牆壁上的倒影拉長。
宋玹安卻突然將他手拿下,用自己的手捂住傷口,瞪他:“讓你上藥你亂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