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底,賈府上下繁碌,丫鬟婆子都忙得腳不沾地,恨不得長出十雙手來。
好容易將事都料理妥帖,年也悄然而至。
這過年,大人們是忙得一刻不停,隻有一群小孩子最得閑。
賈寶玉和迎春兩人都到了跟隨長輩參宴的年歲,在長輩身旁還拘了些。
剩餘探春,惜春,賈環並賈蘭和大姐兒,待祭祀過後就隻剩瘋玩了。
賈母作為超品誥命,賈府又是大族,姻親也不少,新年來給她請安的媳婦太太自然是多得很。
這些媳婦太太也或多或少的帶了孩子來,賈府幾個姑娘少爺多了這麼多小夥伴,玩得更高興了。
賈寶玉自覺這一年長大了不少,想著過年後自己都實打實七歲了,是個大人了,倒是有些不願意跟孩子們鬧在一塊。
一群孩子在院裏堆雪人,他也隻離得略遠坐著,整個人縮在大裘裏,就那麼看人玩。
他長得白,大裘又是紅的,頭上戴的冠子也是摻了紅線的,一打眼過去著實打眼,像個靶子。
在他出神的時候,一個雪團就“啪嘰”的摔他臉上了。
那力道,把賈寶玉砸懵了。
這突然的一砸,讓一旁的丫鬟們都沒馬上反應過來。
賈寶玉抬手摸了摸被砸得生疼的臉頰,往前一看。
是一個穿著一身鵝黃色襖子的小姑娘,那衣服上的襟紋繡得十分精細,還撚了金線,日光照耀下像是個小太陽,紮著兩個簡單的小髻,隻右邊別了兩朵粉色的絨花。
這會手裏還捏著一個雪團,見賈寶玉看過來,她咧嘴一笑,又是一個雪團迎麵砸過去。
賈寶玉瞪大了眼,連忙一蹲,躲過了雪團。
一旁的丫鬟們總算反應過來了。
襲人和晴雯都趕緊上前給賈寶玉擦粘在臉上的雪痕,撣去身上的雪。
又有丫鬟要去稟賈母和王太太。
那小姑娘見此,看著賈寶玉的臉上滿是鄙疑。
這表情把賈寶玉激到了,他將丫鬟們都喊住了,又讓襲人和晴雯都退下,自己撣著雪,疑惑地問,“你是誰家的,為什麼砸我?”
小姑娘沒有回答他,隻對著他做了個鬼臉,就跑走了。
看她溜的方向是要往後花園去,賈寶玉轉頭問:“那是誰家的姑娘,身邊怎麼沒人跟著?”
廊下站著一群姑娘們的丫鬟婆子,竟沒人跟上。
賈寶玉怕出事,忙點了兩個小丫鬟,讓她們跟上去。
襲人想了一會,才遲疑著說,“我方才好像瞧見那位姑娘衣襟上有臨安王府的徽紋,這個年歲大,莫不是臨安王府的郡主?”
賈寶玉心頭一跳。
臨安王府的郡主,那不就是是聖上的侄女。
他剛才在賈母那也沒看到,今天來的客人裏有臨安王府的人啊。
賈寶玉連忙讓襲人去跟賈母問一問,又讓晴雯也快些跟上去,務必把人看好了。
不一會兒,襲人回來了。
“如何?”
襲人麵上也有些著急,壓著聲回,“裏頭人多,我也不敢明稟,隻將鴛鴦姐姐喊出來問了,說今日臨安王府並無女眷來,若那真是臨安王府的郡主,恐怕是跟前頭的爺們來的。鴛鴦姐姐進去跟老太太說了一聲,才要打發人去前頭問,就有兩婆子來回,那確是臨安王府郡主,隻不知為何剛進榮禧堂,也沒見老太太,就跑到這來了。”
賈寶玉聽了這話,站在原地想了想,對襲人說,“你去回了老太太說我往前頭去一趟,再找個腳快的小丫鬟,把茗煙喊來。”
“寶二爺去前頭做什麼?”
“若隻是賈家的姑娘在,有長輩跟著,那我在這也沒什麼。”賈寶玉對她解釋道,“臨安王府不一樣,若真是郡主,我得避出去,不然會麻煩。”
那段記憶裏,賈寶玉記得最深的就是說自己不懂規矩。
他雖然小,但也覺得那記憶是扯淡。
他們這樣的人家,不管怎麼樣,在外頭都是重規矩的,他的不規矩那都是對著家裏人。
襲人聽了這話,點頭應下,按他的吩咐去做了。
茗煙來得很快,賈寶玉剛出了內院的門,他就已經候在那了。
來得急,嘴邊還掛著點油漬,也不知是跑哪吃回來了。
賈寶玉指著他嘴邊,頗為嫌棄,“你怎總那樣毛毛躁躁的,好歹把嘴擦擦,省得讓人看了笑話。”
茗煙咧嘴笑了笑,胡亂用袖子擦了擦,又問賈寶玉,“寶二爺,這會哪去?”
“你可知道今日前院來了哪些人,是誰在接待?”
茗煙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前院來的人,茗煙實在不知。隻是年節老爺們都忙得很,今日家中隻珠大爺和璉二爺在,若來客怕也是他二人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