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縫中有幽幽檀香,陰雲一般籠罩在她臉上。
昏暗中,他沉重的呼吸近在咫尺。
靈姬閉了閉眼,已猜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褚行瑜武藝不錯,靈姬平日裏幾乎感覺不到他的氣息。
現在連她都能感覺到了,隻能說明一件事。
他非常非常生氣。
但他在氣什麼?是很久沒見到她,還是聽見了剛才的話?
可是,明明是他先疏遠了自己。難道要她乖乖送上門,他才不生氣?
那怎麼可能呢?她巴不得離他越遠越好。
茫茫黑暗中,她聽見褚行瑜輕笑一聲:“真沒想到,微臣隻是在嘉佑寺小住一晚,竟能遇到公主殿下,真是三生有幸。”
靈姬仍然揣著一絲幻想。
或許,真的是巧合?
他的手指緩緩摩挲著她的臉頰。靈姬僵著身子,細聲細氣地說:“王叔怕是走錯了屋子……”
話沒說完,他的氣息陡然沉重。
靈姬頭皮發麻,下意識翻身要逃,褚行瑜卻早有準備,一手將她拖了回來。
“王叔?”褚行瑜冷笑,“殿下真是貴人多忘事。夜裏該怎麼叫,還用我教你?”
靈姬能聽出來,他已在暴怒的邊緣。再硬抗下去,吃苦的隻有自己。
“夫、夫君……”她顫顫地道,“夫君怎麼來了這兒,明日還要、要上朝……”
褚行瑜冷聲反問:“那殿下又是為何來了這兒?教為夫好找。”
大半個月不見,褚行瑜今晚更是夜不能寐。本想讓安喜趕緊把人帶來,沒想到她竟然來了嘉佑寺。他快馬找來,卻看見她睡得正香,似乎早就將他忘在了天邊。
靈姬低眼,“我,我與她們過來走走……”
“是麼?”褚行瑜冷笑,“殿下怎會來嘉佑寺?是心有所求?殿下所求何事,不如說給微臣聽聽?”
靈姬哪敢說自己的真實目的,隻得編了個理由:“我與張家二小姐過來還願……”
然而褚行瑜對朝廷上下了若指掌,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的謊言:
“張二小姐上個月才定了親,莫非殿下和幾位閨閣千金都動了心,想來嘉佑寺求姻緣?”
他握著靈姬的手,輕啄她的指尖。
“本王難道不算殿下的好姻緣?本王到底哪裏做得不好,竟能讓殿下起了這等心思?”
他低下頭,與靈姬鼻尖相抵,聽見她強忍著慌亂的哭音。
“亦或是,求姻緣是假,殿下另有圖謀?”
靈姬搖頭,小聲抽泣著:“我沒有,真的沒有……”
褚行瑜這麼生氣,會不會遷怒阿恂?
這事是她張羅的,阿恂不知情,她一人做事一人當,不能讓褚行瑜傷害阿恂。
他不說話,靈姬便強忍驚恐,哆嗦著湊上去輕撫他臉頰,吻他額頭,試圖讓他冷靜下來。
然而她此時服軟,無異於火上澆油。
褚行瑜何等人物,幾乎是她服軟的刹那,就確定了先前的猜想。
她果真還惦記著給楚恂擇親的事,想尋個強大的外戚作助力,脫離他的掌控。
“殿下,微臣給過你機會了。”
不久之前,他曾說過這話。
那晚的狼狽曆曆在目,靈姬下意識的反應,依然是逃。
褚行瑜極有手段,不論是朝堂之上,還是閨闈之間。
在他掌中,她所有的矜傲都會被碾得粉碎,被他隨心所欲地揉捏,做成乖巧聽話的形狀。
夜幕降臨之後,沒有一次例外。
所以她逃不出,仍要逃。
她不甘心。
靈姬嗚咽著,一把推開了他,翻身下床倉皇而逃,一頭衝出了房門。
陌生的山寺後院讓她一時找不到去路,就連淺淡的月光也尤為刺眼。靈姬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似乎想起了什麼,轉頭去找采荷,試著找到一絲安全感。
“采荷!采荷!”
她一手抓著衣領,一手奮力拍打采荷的房門。然而無論她怎麼敲怎麼喊,屋裏都一片死寂。
“采荷,你開門,快開門!”靈姬一邊敲門一邊哭,“開門呀……”
她哭得梨花帶雨,人見猶憐。屋裏仍然靜悄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