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11章 Chapter11(1 / 3)

上次薑翡跟程芷萼見麵是半個月前,她回北京換護照的時候。她倆是從小長大的朋友,小時候縮在一個被窩裏講一宿的悄悄話這種。隻是這幾年薑翡跟著薑亦仲漂來漂去,跟程芷萼的聯係少了很多。

很久不見麵的老朋友,能聊的東西隻多不少,隔著大半個國家,一個電話裏也沒有冷場的沉默。程芷萼本來隻想問問她暑假安排,話匣子打開了就停不下來,聊著聊著,話題由遠及近,扯到了薑翡今天遇到的沃頓精英。

薑翡坐在書桌前找微積分筆記,一邊把書頁翻得嘩啦響,一邊對電話那頭說:“挺奇怪的一個人。懂的是蠻多的,人也熱心,但說話太別扭了,我真聽不下去。他一句話裏英文單詞和中文必須等比例勾兌,誰都不能多,必須一比一。”

程芷萼笑了起來:“很裝啊?”

翻書的聲音停了一下,薑翡勉為其難地歎了口氣:“也不能這麼說,不是正常人的那種裝。”

一大串奇人共賞事跡裏麵,程芷萼隻抓到了“沃頓”一個關鍵詞。她智性戀的毛病不合時宜地犯了:“那人家也是沃頓的學生嘛,可能學校裏說多了就習慣了。”

薑翡問她:“那you覺得i這種person算不算是上課english說多了andthen習慣了呢?”

“you像是head被驢kick了。”程芷萼不客氣地抨擊她,說:“不過也是,好多youtube上的博主都這麼講話,你看著覺得奇怪,但就是很吸粉。我關注的一個穿搭博主就是這個講話腔調,三分之一西語,三分之一英語,三分之一粵語,不懂得還以為說印度梵語呢。現在居然快500k訂閱了,你敢相信?我的頻道訂閱都沒過3k呢。”

薑翡剛想告誡程芷萼,讓她不要為了這區區500k的訂閱泯滅人性,變成穀歌翻譯。還沒開口,手機震了一下,有電話進來了,響了一下又掛斷。

是段紈。

“我等等再跟你說,我阿姨打我電話了。”

薑翡跟程芷萼說了再見,又給段紈撥過去:“阿姨。”

“我本來是想給你打的,又怕你睡了,吵到你就不好了,所以又掛了。”段紈的聲音裏透露著倦意,但是對她說話的時候還是很溫柔:“這麼晚了還沒睡呀?”

“我剛剛在和同學聊天呢。”薑翡看了一眼桌上的鍾,“你那邊幾點啦?”

“昨天下午剛回香港來見一個朋友,也是晚上,所以問問你睡了沒有。”段紈問她:“是不是在下雨?腿有沒有難受?”

黃昏的時候下了一場小雨,現在已經停了。她開著窗,午夜時分濕漉漉的風像潮水一樣靜謐地湧進來。

段阿姨對她讀書成績的要求比薑亦仲更低。考得好就是“這個分數已經夠好了,不用太用心的呀”,考得不好就是“這個分數也可以了,不用太用心的呀”。歸根結底隻要健康就好,平常電話裏問的也都是有沒有瘦、有沒有頭疼、小腿恢複得怎麼樣了等等等等。

其實薑翡大概知道原因,段紈從前有過一個小女兒,小時候身體不好,又跟著當時的丈夫隨任。那一任好像是中東還是拉美地區的駐外,駐地的醫療條件不好,小女孩又連著生了幾場大病,最後去世了,夫妻兩個也離婚了。

這件事在家裏不是個秘密。薑翡可以問,吳媽和段阿姨都會如實相告,沒人遮遮掩掩,隻是不會主動提起這件事,大概是怕她多想。

以前去段家拜年的時候,她見過書房裏的舊照片,是段紈摟著另一個梳羊角辮的小姑娘。丁誕當時一臉緊張地跟她解釋,無非是她和那個小姑娘兩個人的長相並不相似,性格也迥異。說到底是她這個當外婆的命裏有福氣,才能有兩個外孫女。

老太太每一句都說得小心翼翼,薑翡倒沒覺得有什麼。她其實在段紈身上找過傅詠辛的影子,可是記憶裏跟媽媽在一起的片段實在少得屈指可數,段紈的脾氣又比傅詠辛好上太多,這麼多年下來,五顏六色繪本上那些睡前講故事的、在冬天的汽車裏摟著她的、蹲下來看著她眼睛的媽媽都隻畫著段紈的臉。

所以她偶爾也在想,段紈看著她眼睛的時候會不會想起另一個遙遠的名字。但是十幾年過去了,段紈從來沒有記錯過她的生日,從來沒有叫錯過她的名字,從來沒有給她買過不喜歡的顏色的裙子。傅詠辛都做不到這些,她理所當然地覺得自己應該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