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月小築院兒內,海棠樹上掛著兩盞氣風燈照明,玉石小幾上擺著一碟晶瑩剔透的紫皮葡萄。
一隻纖細白淨的手,輕輕撚起一顆,塞進微張的檀口。
新鮮的葡萄甜蜜微酸的口感,迸發在舌尖,今姒舔舔唇邊的甜汁,意猶未盡的又塞了顆到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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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父兄告了狀,晚膳又有自己喜歡的菜式,心情甚是輕鬆愉悅的今姒,此刻正躺在美人塌上。
一邊仰看滿是星子的夜空,一邊吃著葡萄消食兒,簡直好不愜意。
新的話本子就在旁邊擱著,但今姒今個兒也沒什麼心思看。
葡萄酸甜的味道充盈口中,她有一搭沒一搭的想著。
往日若是夢境中瞧見了什麼,自己都會和家裏人說,但一直以來,關於紅衣少年的信息,她向來都是閉口不提的。
一來,從夢境的信息來看,紅衣少年不會害自己害傅家,甚至對自己頗好,還為了自己救傅家。
再者就是,她確實害怕錢氏打斷她的腿。
總而言之,無論因為什麼原因,今姒下意識就是未跟任何人,說起紅衣少年與自己的事。
所以現下就躺在美人塌上,吃著葡萄發著呆,琢磨那紅衣少年到底是哪家的兒郎?
夢境並非時時有,且毫無章法無規律可循。不是今姒想夢見什麼就夢見什麼,想看清什麼就能看清什麼的。
所以今姒多少還是有些許煩惱的,雖不至於抓心撓肝,但時時刻刻墜在心裏,也不大好受
她一個閨閣小娘子,總不能逮個人就問,認不認識一個叫知非的少年吧?
況且,知非二字,是那少年的名還是字,她都不甚清楚。
今姒輕飄飄的歎息一聲,她到底該如何打聽到那少年是誰?有什麼好法子呢?
葡萄的美味也解不了今姒的憂愁,她慢悠悠坐起身,偏頭問剛剛又端了一盤蜜橘過來的綠寶“綠寶兒,你覺得知非二字,像名還是像字?”
兩個貼身侍女都是打小跟著今姒,今姒前幾年上女學時,還跟著一起做過伴讀。
有時女先生罰今姒抄書,今姒抄到半夜都抄不完,她倆便幫著一起抄,所以都是略微得過一些學識的。
綠寶的圓圓臉疑惑片刻,答道“小娘子,奴婢思量,這二字像是人名。所謂大道知是非,想來取名兒的雙親定是期望他明辨是非,甚是用心良苦”
“所言甚是有道理!”今姒讚同的拍拍手,綠寶也覺得自己腦袋瓜好用,主仆兩人都樂嗬嗬的。
莫名其妙覺得自己心頭之事有點兒苗頭了的今姒,心情大好的翻身拿了話本子遞給綠寶,一邊吃綠寶將才剝好的蜜橘,一邊叫她讀話本子給自己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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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珠在裏屋換好新的被褥,又遣小丫頭抬了熱水去浴房,才踏出房門喚今姒“小娘子,奴婢都換好了,時辰也不早了,您沐浴歇息吧。”
浴房裏熱氣氤氳,有水汽起的煙霧繚繞在眼前,空氣裏也充盈著梔子的香氣。
今姒由著紅珠輕手輕腳為自己脫下外衫,按往常一樣,隻剩一套小衣褻褲便揮手叫她退下。
得了今姒吩咐,紅珠將幹淨衣裳整齊疊在置物架上,又囑咐今姒,若是有事就喚她進來,她就守在門口。爾後福身告退,緩緩帶上了浴房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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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水汽朦朧中,今姒蔥白細嫩的芊指解開小衣的係帶,又慢吞吞彎腰褪下了褻褲,如白瓷玉器的身體就暴露在空氣中。
五月末的晚間還是有些微涼,即使浴房被熱水烘得暖洋洋的,今姒還是打了個冷顫,嬌嫩的肌膚都起了冷粒,連忙草草隨意挽了發,踏進浴桶裏。
溫熱的水漫過胸口,今姒喟歎一聲,舒服得眯眼哼哼。白生生的臂揚起水花,濺到臉上的水珠兒從下顎滑落,沒完全挽起的發梢蕩在水麵染出一團濃黑的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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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無硯帶著血淋淋的肩頭,意識模糊的從窗口闖進時。
見到的便是一隻搭在浴桶上雪白的玉臂,順著視線瞧過去,是今姒一張被熱氣渲染得紅撲撲的小臉兒,圓圓的杏眼,漆黑的眼瞳,小巧的鼻頭,水光瀲灩的紅唇微張
射穿左肩的羽箭大約是淬了毒,謝無硯的神誌有些渙散,見此光景,他喉結動了動,神情有些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