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完全沒注意到周穆的臉色變冷了幾分:“喂,快說說,是不是常常和你娘一起來送飯的丫頭?”
“空穴來風,那是我的一個表妹。”周穆把撕爛的書折進書縫裏,留著回家用漿糊補上。
“哦?表妹?表妹當童養媳好像也行。”同桌摸了摸下巴兀自分析。
周穆冷冷瞥過去一眼,聲音幽幽的:“再胡說放學後打一架。”
同桌立馬擺手,“別,我明白了,隻是表妹隻是表妹。”乖乖,和周穆打架?那不就是被按在地上摩擦嗎?可又有些不太甘心,畢竟這事兒在今早傳得沸沸揚揚,有人去問過和周穆同村的兩個小子,那兩個小子被問及時雖說都不承認,但神色具都有些恐慌,不排除是被周穆警告過的可能。
於是繼續問,“你家表妹今年多大?會不會分到咱們甲班來?”
“她八歲,比咱們小,應該會分到小一級的乙班。”周穆語氣篤定。
同桌有點失望:“哦,八歲啊,那看來不會來咱們班了,真可惜,你表妹長得那麼乖那麼好看,我還想認識認識呢。”
乖?好看?周穆想起林柚柚右眉弓上的那顆小紅痣,以及她笑起來的梨渦。不,那不是好看,那時紮眼。
正此時,上課的鍾聲響起,學生們紛紛回到教室,安靜下來,等著夫子來上課。
未幾,門口晨曦明媚處走進來一位花白胡子的老先生。
是教授論語的夫子,周穆取出對應的書籍,再抬頭時,竟是一驚。
隨著夫子慢慢走向講台,他的身後也完全顯露出來。
門前的陽光格外的明亮,隻見那明亮之處,一身白茶色棉布衣裙的小姑娘出現在那裏。
她似乎是因為頭一回來,有些怯怯,就那樣停在門口沒有動,一雙水亮亮的杏眼帶著一點拘謹打量著教室裏頭。
那不是林柚柚又是誰?
周穆眸色陰沉下來。耳邊響起同窗們小聲的討論:
“咦,那不是經常來給周穆送飯的那個麼?”
“對,是她,就是那個童養媳,今早都傳開了。”
周穆握著書本的手捏緊,手背上青筋都突了起來。
夫子回頭,發現小姑娘沒跟上,衝她招招手。
林柚柚這才走到夫子身邊。
夫子看著台下學子開口:“今天咱們甲班來了一位新學生,她年級比大家都要小,以後大家務必要多多幫助新同窗,下麵,就請新同窗自我介紹一下,大家互相認識一二。”
林柚柚尋望了一圈,入眼的都是一雙雙好奇的眼睛,唯獨坐在最右邊靠窗第三排的黑衣少年沉著一張臉。
她有一點緊張,雙手相互捏了捏,才小心開口:“我叫林柚柚,雙木林,柚子的柚,來自周家村,今年八歲了,日後請哥哥姊姊們多多關照。”
話音剛落,學生裏便有人迫不及待開口:“你來自周家村嗎,你和周穆是一家的嗎?聽說你是他的童養媳?”
這個問題猝不及防,林柚柚臉色一白,這什麼情況,路上時哥哥還交代說不能讓學堂裏的人知道他們的關係,怎麼她才進教室就有人知道了?
她迅速朝周穆看了一眼,少年此刻的眼神看著像要殺人。
“不,不是,我是周穆的表妹,隻是暫住在他家,將來會回自己家的。”林柚柚趕忙解釋。
又有學生問:“表兄妹嗎?可是今天還有人親耳聽見周穆說你是他媳婦。”
林柚柚登時就紅了臉,正要否認,便聽見另一道幽冷的少年聲音說:“誰?誰說的。”
“乙班的趙錢。”
周穆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信口雌黃,我家表妹年歲尚小,將來長大還要許人家,可容不得如此汙蔑,難不成所有寄宿在別家的姑娘,都是那家的童養媳嗎?張策家不是也有兩個表妹寄居他家?難不成他有兩個童養媳?”
甚少聽到周穆一次性說這樣多的話,眾人紛紛朝他看過去,他一向不愛笑,這會兒的臉色更是不好。
學子們哄鬧,夫子把戒尺敲得山響:“好啦好啦,學堂是求學的地方,不是說三道四的地方,你們是讀過聖賢書的學生,可不要學那些目不識丁的長舌之人,隨意置喙他人,此非君子之道也。”
夫子一陣訓誡,課堂上總算安靜下來。林柚柚咬唇,心道早曉得要和周穆一個班級,先前在梁先生問她都學過哪些書時,就該說隻背了三字經,這樣她興許就會被分到年歲更小的丙班去。
年歲和個頭都最小,夫子讓人去抬了角落裏的一張空桌到最前排,安頓林柚柚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