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一僵,懸在腰間的玉佩從手中滑落,好在有繩結拉著才不至於脫落。慢慢地垂下手臂,寬大的袖袍遮住了緊握成拳的手,原來他有未婚妻?那麼大家就是在相互欺騙了?這樣想著倒覺得心中好受了不少。
抬起頭時,素淨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她看向齊易荀,一臉輕笑道:“這些我不知曉。”
“你也不知?”齊易荀不由多看了她兩眼,卻看不出什麼異樣。
“是。我入朝才短短兩年,與蘇大人也不是很熟識。”
晚上,月明星稀,這是她第一次看星星,此刻坐在宮殿的台階上,背靠在身後的圓柱上,是有些涼,卻能讓人很清醒。小九已經睡下了,也不知李貴妃與她說了什麼,林無憂在她之前回到宮裏,小九過了許久才回來。她看她一臉的歡喜全然沒了用膳時候的惱怒,本來想安慰她幾句的遂也就作罷。
小九喜歡蘇景弦,若是女子總會對那樣一個人動心,有才智、有謀略,長得又好看。哦,鳳傾城那廝長得也好看,可是和他卻是不同的,鳳傾城骨子裏透著些風流,至少她是這樣覺得的,而蘇景弦又是給她一種他很長情的感覺。
她這一生或許是坎坷的,卻也無悔。活了這麼些年也算是知足了,當年若不是李氏興許她就隨著母妃和未出世的弟弟去了,她知李氏也不好過,有時李氏看她的眼神,總透著些憐惜,有時也有她看不懂的情緒,透著些狠絕,她不曾去多想,李氏與她一樣,都是帶著仇恨出宮的。在安陽時,年幼時也有一段時間是貪玩的,李氏也曾拿著藤條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訓斥她,讓她跪在母親的靈位前,那一鞭鞭打在她身上直到她認錯,發誓再也不貪玩了,而後李氏便給她上藥,抱著她哭了一夜,第二日她也不顧身上的傷口,拿著書本去連著幾日貪玩沒去的學堂。她不曾告訴李氏她貪玩和別人抓蛐蛐是因為她可以把抓到的蛐蛐賣給隔壁想要的卻不敢去抓的張府的小公子。
她回盛京之後,打點了不少關係,宮裏有她的人,朝堂裏也有她的人,雖不是位極人臣卻是些靠得住的。她不曾去過侯府,幾次馬車經過卻也隻是停在門口,看著侯府緊閉的大門,百感交集,林侯爺什麼都沒有了,隻除了死不帶走的名利,或許他心中也怨,可也隻能在心裏怨,畢竟他是為人臣子的。她覺得相見不如不見,那樣隻能更讓老人家傷心而已,畢竟已經十幾年了,何必勾起那傷心的往事呢?
德熙帝作為一個帝王待她是不薄,可作為一個父親,少了那十幾年的親情聯係,再加上當年他對頤華宮大火一案的處理讓她深深覺得不滿,這幾年對袁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不聞不問,她更是從心裏親近不起來,隻覺得他們是君臣。
她仰望著那蒼穹,天際如墨,想著要是最後他知曉了會怎樣呢?不由伸手向脖子間探取,觸及領口才想到那東西已經不在自己身上了。低頭看著垂在腰間的玉佩,合起來便是一對,她一直掛在腰間,不作其他,隻為留個念想。
換了姿勢繼續坐著,慵懶地翹著一條腿,不由長歎一口氣,蘇景弦,她高攀不起,一個待罪之身有什麼資格去一世白首?今日知曉他也是有婚約的人,她不明白他所想的,卻是能感覺到他的溫情,她以為也許是他一時覺得新奇,畢竟他一朝丞相的天威是不能讓人掃了去的,也就隻有她瞞天過海在他身側多年,欺騙了眾人。或是等到哪天他意識到了自己的荒唐說不定便會回頭,一個名門世家怎能容下一個罪人。她對蘇景弦,不敢動心,她要死死地守住自己的心,他再好,終究不是她的。
安陽早前有消息傳來說那人已經完全失憶了,整日像個孩子般腦脾氣,半癡半傻,也對,那藥的分量她下得不輕。這樣也好,重新開始。該殺的,該留的她自有定奪。
夜間寒氣極重,她抱緊了雙肩,卻還是不想回房,想著在北齊也有些日子了,不知道府裏怎麼樣了,還有朝堂。蘇景弦是聰明人,相信他會為她尋個好理由的,現在自己孑然一身獨來獨往倒也沒什麼牽掛。
“公子,夜深了,早些回去歇了吧。”平兒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側。
“我還不困,你先去睡了。”她仍保持著那個姿勢未動,吩咐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