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利亞,我的小以利亞。】母親裸露的皮膚白皙柔軟,就像是最華貴的東方絲綢。亞麻色的長發被她在腦後盤的整整齊齊,光澤的發絲閃耀著細膩的微光。她穿著那件最熱烈美豔的紅舞裙,幾乎要與周遭的火焰融為了一體,她於熊熊的火焰中微笑著,高懸著,衝癱坐在地上的以利亞伸出白皙纖弱的手。
以利亞想要伸手拉住她,但是她的身體開始在空中肆意地旋轉搖曳,她那被火吻上的裙擺同樣飛了起來,快活的,輕巧的,就像是在跳舞。火光中青紫的勒痕深深截斷了那段細白的脖頸,對方叫他從廢棄工廠偷來的粗鐵絲勒進了她雪白的皮肉,在重力作用下切開了她的喉管,比火還要奪目的血撒的到處都是,就像是一場無比盛大的煙火表演。
以利亞開始想要離開這具快活的屍體了,於是他不顧她溫情的呼喚,在高溫與眩暈中試圖解開被死死困在門窗上的粗鐵絲。手被燙出了泡,又被燒紅的鐵絲割開,血在噴湧而出的那一瞬間幾乎就被蒸發殆盡,母親的屍體微笑著看著他一次次徒勞做著無用功,又一次次在絕望中抱著自己焦黑綻開的皮肉哭喊至癱軟,與黑朽的焦土徹底融為了一體。
【以利亞,你看,你又在幹蠢事了。】屍體憐憫地說:【我愛你,我會吻你千萬遍,來我這邊吧,何必如此的抗拒死亡呢?】
“以利亞,醒醒。”有陌生的聲音在呼喚他,以利亞半睜著失焦的眼,於那片灼熱耀眼的昏沉中無力如已死去。他感覺自己很冷,以至於發起了抖,就像是小時候生病時一樣,有人把他扶了起來,並給他喂了點水。
【教……授……?】他用俄語喃喃著呼喚。
那個聲音頓了一下:“不是哦,是最強的五條老師。”
以利亞茫然地看了坐在他身邊的白發男人好一會兒,才遲鈍地分辨出對方所說的語言。他支起身來,想接過那杯遞到唇邊的水,才發覺自己的手簡直抖得不像樣子,就像是剛被高溫灼燒過,以至於皮肉與骨骼都融化掉了。
五條悟幹脆把水接過來放在辦公桌上。
剛才他發消息叫以利亞來辦公室找他,誰知又突然被爛橘子的電話絆住了腳。等他回來後,發現不過是過去了短短十分鍾,自己的學生已經蜷縮在待客沙發上睡著了。
五條悟放輕了腳步,湊過去看了一眼。年輕人那總是溫柔內斂的眉眼此時正微微蹙著,流露出一種揮之不去的沉靜的哀傷。看在對方眼下青黑的份上,五條悟難得放棄了在學生臉上畫烏龜的念頭,而是找了件大衣輕輕給他披上。
我可真是個靠譜體貼的好老師,夜蛾正道看了也得感動流淚。最強咒術師一邊美滋滋地自我誇讚一邊轉身去找零食吃,結果沒過多久就被那掙紮的啜泣聲召喚回來了。
“以利亞同學是做噩夢了麼?哭得好厲害。”他伸手擦掉了對方臉上冰冷的眼淚,又摸了摸那過分蒼白的額頭:“哇,還有點低燒。”
“……嗯。”學生蔫巴巴地應到,無意識地像貓兒似的用額頭蹭著他的手心:“不過沒關係,這是正常反應。”
“……正常反應?”摸著對方額頭的手頓了一下,五條悟的聲音中聽不出喜怒。
而以利亞這時還遲鈍地很,剛才的噩夢摧毀了他大部分的理智,而呆在值得信任的人身邊這一點認知更是讓他對危險的到來渾然不覺。年輕人往柔軟的沙發裏縮了縮,迷迷糊糊地小聲說:“伏黑同學大概是看到了他的母親吧?看來祂還是吃掉了部分他的負麵情緒……”
“所以你可以感知到那些被“祂”吞噬的負麵情緒,對吧。”
“……”以利亞猛地反應了過來,冷汗唰的一下就下來了。
要遭要遭,光從老師上次那個反應來看,對方被扭曲認知時看見的回憶估計不怎麼美妙。以利亞理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逆鱗,要是他自己關乎最重要那個人的記憶被別人翻過來覆過去的審閱,他也是要惱的。
“……其實隻能接收到一點點情緒,並不能看到具體記憶。”以利亞耷拉著腦袋不敢抬頭看他,一副做錯了事的心虛模樣。
他小聲補充道:“而且老師你上次把祂打傷了,祂最後汲取到的負麵情緒並不多,我什麼也沒看到。”
“……我不是說這個。”五條悟麵無表情地敲了學生一個暴栗,看著他小聲呼痛著想要伸手去捂又不敢動彈的模樣,無奈地問:“咒靈可都是從負麵情緒中誕生的,你確定以人類的神誌接受這麼多負麵情緒不會出問題麼?”
以利亞愣了一下:“……不會出問題啦,”他用輕鬆的語氣回答:“吞噬負麵情緒的主體是“祂”而不是我,我就是個旁觀別人吃飯的鄰座,隻能聞到食物的氣味但是吃不到嘴裏。”
“對我唯一的影響可能就是那麼一點點“氣味”,但是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你確定?”五條悟挑高了眉頭,懷疑地盯著學生那過分憔悴的臉色。對方臉上還掛著礙眼的淚痕,琥珀色的眼睛濕漉漉的,就像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五條老師歎氣,心道自己從小到大可從來都沒有這麼仔細地琢磨男人的心思,帶學生有時候可真是件糟心事:“你這看起來可不像是沒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