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的風吹散院子裏的薄霧,紅日升起,覽筠院隨處可見的綠竹葉子在空中搖曳,翠的如同碧玉。
姝姝起了個大早,王氏說今日要上街采辦,讓她跟著學學如何挑選各種物品的供貨商。
她梳好妝容後準時來到昨日她和王氏約定好的地方。
剛到那,就見王氏和素錦已在門前等著了。
“夫人,抱歉,姝姝來遲了。”姝姝連忙走過去,她在心中暗暗懊惱,早知就再先半刻出門,這是她第一次與人約定好在一處會麵,怎好叫人等她,何況那人還算是她的長輩。
王氏邊等邊看石壁下的石槽裏遊得歡快的金色鯉魚,聽到姝姝喚她的聲音,她回頭笑意吟吟道:“是我來早了,不怪你,莫要自責。”
王氏生了一雙兩端尖中間窄的丹鳳眼,眼睛一笑就眯起來,讓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緒,她淡淡掃了一眼走到身前的姝姝。
小姑娘剛剛及笄,身量不高,隻到她的肩處,小臉粉潤隱隱顯現出幼態,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明亮純質,一看就知事涉世未深之人,如同一張白紙。
王氏溫柔一笑,朱唇吐氣道:“太太,我們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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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衙設廳中。
礦監王誌安匆匆走進一間寬敞的開間,屋內陸逢舟一臉正色,正襟危坐於烏木長案後,翻看桌上的官牘。
他身後有一座千裏江山局部的水墨畫折疊屏風,屏風後茶煙嫋嫋,陸景元一身墨綠的圓領錦袍,慵懶拿起一隻半滿的白瓷,坐在小茶案前吃茶。
“大人,好消息,經過工人們的測定和挖掘,四芳山中確實有金礦,而且是半座山的金礦。金礦下還有一大片烏砂礦。”王誌安喜上眉梢,興高采烈道,“恭喜大人,賀喜大人。”
半個月前,郡城以西五十裏的四芳山中,一個礦人偶然掘出了一大塊金石,王誌安聽說了即刻前往四芳山,探尋一番後,以他多年做曠監的經驗,他料定這座山內的金石曠數量不俗,便將這一消息報告給了陸逢舟,陸逢舟收到折子後,命人加派人手趕去那座礦山做勘探。
果不其然,發現了一大片金礦。
金礦之下就是烏砂礦。
烏砂這類東西的重要性,說大可大,說小可小。
它是製作煙花爆竹的原料,亦是製作火藥大炮必不可少的物件。
陸逢舟麵不改色,道:“知曉了,此事不可大肆聲張,本官會加派人手去助你守住四芳山,山內所有的礦人薪祿翻三層,不許他們鬧事。此事辦好了,本官重重有賞。”
“是是是,下官這就去做。”王誌安連連應是,點頭哈腰地出了屋,還恭敬幫忙關上門。
待他走後,陸逢舟拿起筆沾沾墨,在折子上批寫,陸景元繞過屏風出來,長案下有兩列排得整齊的椅子,他走過去,坐在離長案最近的椅子上。
陸逢舟抬睫睨了他一眼,“怎麼,有話要說?”
陸景元道:“王誌安為人浮躁,不是一個可靠之人。”
陸逢舟繼續忙手上的活,“你在指責為父聽了旁人的枕邊風,任人唯親。”
陸景元笑道:“非也,兒子在想,父親清楚他的為人,是故意命他前去礦山監工。”
陸逢舟哼笑一聲,道:“你此去蘇南縣,可還順利?”
“順利,想必陸楓言已回到南安王府,這幾日我們隻需守株待兔即可。”
陸楓言即那南安王之子。
陸逢舟放下掌中的折子,看向陸景元,他目光深邃卻透露出幾分親和,眼角留下被年月侵蝕的痕跡。
陸景元從六歲起,就帶在他身邊,那時候他還未娶王氏,可以如此說,這些年他既當爹又做娘含辛茹苦將他養大,早已將他看作親生孩兒。
父子相視良久,陸逢舟開口:“你祖母讓你娶妻,是想讓你成親生子,享天倫之樂安度晚年,那些過去了的事,該放下便放下。”
陸景元唇邊帶笑,靜靜聽著。
“你我,乃至南安王,相比皇宮裏那位,皆是勢單力薄之輩,螻蟻不可扳倒巨象,蜉蝣豈能撼動大樹,更何況當年的事錯綜複雜,不是靠你我之力就能查清的。依為父之見,活在當下,過好眼下的日子,才應放在第一位。”陸逢舟繼續說道。
下麵坐著的男子久坐不語,再一抬頭時,眼尾猩紅一片,平日裏溫潤的嗓音此刻如淬寒冰。
“不,父親,千裏之堤毀於蟻穴,我籌謀多年,不會就此放棄。”
“那些人,我定要他們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