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這幾句話,像是說到了點子上,姝姝瞧見王氏終於停下腳步,須臾後她回身用冷白的手指撫上那食盒手柄,眼中劃過一絲狠戾。
“素紗,你說的不錯,這個府裏,隻剩下你一人真心為我和璁兒著想了。”
“那是自然,夫人對素紗有養育之恩,素紗感激不盡,終身不忘,今後必唯夫人馬首是瞻。”
兩個人惺惺相惜後漸行漸遠,樹林子裏又恢複了寂靜,而姝姝藏身於樹後,胸腔內的一顆心狂跳不止,她臉色嚇得發白,咬著唇四肢僵硬,後背依著樹慢慢往下滑。
方才她害怕極了,極力遏製自己抖索不止的腿,因緊張站立太久,雙腿已經失去知覺,其實那日壽宴上發生的事,她回去後仔細地在腦中捋了捋,便慢慢想通了背後的始作俑者,就是王氏。
起先她不大明白,為何自己與王氏無冤無仇還格外敬重她,她為何要設下如此毒計加害自己,今日意外聽了這段對話,她好像醒悟幾分。
王氏想要身份和地位,她想要緊緊握住手中的權。而自己的出現,對她來說卻是個威脅。
四肢恢複知覺後,姝姝回到晚霰軒換好衣衫,戴上帷帽悄悄出府去。
陸府旁駐守的黑甲衛竟也沒有攔著她,隻看了她一眼,便放她走了。
許是見她不過一個弱女子,並非緊要之人,將她當作外逃的奴婢了吧。
姝姝也不多想,從陸府脫身以後直接就往郡衙奔,路過糕點坊時,坊間糕點清甜的香氣勾住了姝姝的腳步,她頓了頓,想起和那人分開時,他捏著她的下巴說過的話。
下巴上,好像還有那麼一點他留下的微涼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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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王私宅前。
少女提著兩小包糕點,小手顫抖地敲了敲厚重地黑漆梓木門。
前不久她去郡衙,那裏的人告訴她,陸景元被南安王父子囚在這裏,她按衙衛指引的路,尋到此處私宅。
一個帶著麒麟麵具的黑甲衛打開梓木門,姝姝擔驚受怕地後退了許多步。
黑甲衛道:“主上等你許久,隨我來。”
姝姝的心“咯噔”一下,黑甲衛的主上是誰?南安王之子還是南安王?
他們為何等她?
難道他們也認識她?知道她今日會來?
望著那深淵似的府邸,姝姝猶疑一小會兒,咬了咬牙,跟了進去。
她今日一定要找到陸景元。
黑甲衛將姝姝帶到一處四合的院落,轉眼就消失了,院落中楊柳依依,日光如金帛般陳鋪於地,屋前的長廊下,一個男子背對著她,坐在一架太師椅上,他上身直挺,穿了一件寬大的墨藍錦袍,粗壯的蝤蟒紋樣以黑金羽線紮實地刺在衣上,疏密有致,整個背影透著一陣生人勿近之勢,讓人望而生畏。
“見了王爺,還不跪下!”
突兀的尖聲響起,姝姝驚了驚,雙腿一軟跪在太師椅後。
“拜,拜見殿下。”
南安王抬了抬手,舉手投足間,盡顯權貴氣質,他身側的太監收起拂塵往後稍退一步。
“你是陸景元之妻?”南安王問道。
他語氣平和,卻帶著上位者與生俱來的威壓,似是要壓得人喘不過氣,這點與陸逢舟的溫潤完全不同。
姝姝屏息凝神,謹慎答道:“回殿下,民女是。”
南安王並未回頭,道出她的心事:“你想見他?”
“是,民女久未見夫君,也不知他如今是否安好,民女甚是想念,還望殿下成全。”
椅上的男子聽了這話忽然發笑,低沉的笑聲浮於表麵,令姝姝毛骨悚然。
他道:“這麼看來,你二人之間十分伉儷情深。”
姝姝捏緊了自己的手指,“姝姝敬愛夫君。”
“好。”南安王以拳輕敲椅柄,拇指上的玉扳指色澤極好,“想見他可以,先跨過這些。”
南安王的聲音落下,剛才呼喝姝姝的太監拂塵一揮,頃刻間,數名黑甲衛抬上來一個滿是蛇蠍的蠆盆,倒扣在天井正中已經擺好的石槽中。
石槽寬長,橫亙在整個院子裏,從長廊一頭跨到另一頭,與正屋的紅漆木門相連,粗略算算,足足有七八個人那麼長。
蛇蠍蟻蟲從傾倒的蠆盆中魚貫而出,不肖一刻就遍布整個石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