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的聲音帶著些不易察覺的怨氣，昭芹沉默著點點頭，目光跟隨著那位阿才，逐漸才看清了對方的臉。
或許是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他的身材很瘦小，甚至看起來不像一個已經成年的男人，麵黃肌瘦，臉頰兩邊深深凹下去，目光如同一汪激不起波瀾的死水。
“靈人。”
短短兩個字，卻帶著些難以掩飾的膽小和怯懦。
昭芹不禁軟下聲音來，給人倒了一杯茶，招呼人坐下，阿才卻遲遲未動，眼神飄忽了一陣，聲音細如蚊蠅：“下人是不能上桌的。”
她看著阿才的樣子，突然就想到了街邊濕漉漉的流浪狗，她心底泛起一陣細密的同情，忍不住伸出手，阿才卻條件反射似的捂住了腦袋，這是經常被打的人才有的反應，場麵一時有些尷尬。
“沒事的，在這裏沒有所謂的下人，你來到這，就是我的客人，我的朋友了。”昭芹收回手，耐著性子輕聲細語道。
阿才身體明顯顫了一下，卻還是沒抬起頭來：“多謝靈人。”而後才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布麻衣，隻坐了小半張椅子，整個人拘謹地蜷成了一團。
“阿才，你午飯吃了些什麼？”
阿才聞言一愣，不明白昭芹什麼意思，其實她問這個問題隻是為了讓阿才更放鬆一些。
他如實回答，又回答了昭芹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兩人才進入了正題。
按照他們所分析的情況，唐丘在看到凶手時，沒有呼救沒有反抗，悄無聲息被殺，唐丘見到他並不意外，說明這個人可能提前和唐丘約好要在薈英殿見麵。
“唐丘被殺那天，有說過要見些什麼人，或者什麼特別的舉動嗎？”
阿才比最開始稍稍放鬆了些，但還是小心翼翼的，呼吸聲很輕，說起話來也有氣無力的：“沒有。”
“那唐丘平時除了看書處理政務，有沒有什麼私下去見朋友，或者有沒有什麼地方是常去的？”
昭芹想著阿才是唐丘身邊唯一的人，總該知道一些逐月他們調查不到的東西，然而事情的進展卻不像她想的一樣順利。
昭芹接連問了幾個問題，阿才都隻是回答沒有或者不知道，她不知道對方是在刻意隱瞞些什麼，還是真的什麼也不知道，但總之，阿才這條線，算是斷了。
送走了阿才，昭芹偷偷繞道後麵，找到了一早躲著的穆楚，兩人在桌子前坐下，穆楚分別給兩人倒了兩杯茶。
昭芹接過對方的茶，放在桌子上：“師兄，你看阿才說的像是真話嗎？”
穆楚好看的眉頭微微皺起，眼眸微低，搖搖頭：“雖說按理也不應該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但如果真的有所隱瞞，能演的這麼天衣無縫，這麼多年，怎麼也不該僅僅是個小廝。”
昭芹目送著阿才灰黑色的瘦小身影一點一點走遠變小，最後成了一個小小的圓點點點頭，如果真是演的，那這個阿才真的才是不簡單。
她意識一恍惚，失手打翻了那杯茶，穆楚趕緊站起身，拿出帕子遞給她，微微擰起眉頭：“小心點，沒燙到吧。”
昭芹擦擦身上濺上的幾滴水，在穆楚的堅持下與對方換了位置，有些羞怯地搖搖頭：“沒有。”
突然，她看著自己五個手指在桌子上的五個潮濕的指印，又看看自己的手指，腦中一個想法一閃而過，她很快捕捉到，連眼睛微微亮了些，緩緩開了口。
“師兄，我在想，是不是我們的方向錯了？”
穆楚小心將桌子上的水漬擦幹，看著昭芹望著水漬發呆：“何出此言？”
昭芹眼睛亮晶晶地看著穆楚，一時間激動地有些手舞足蹈：“我，我有些說不出來，我直接做給你看！”
說完，她站起身來，拿手在桌子上的水漬沾了兩下，舉起手就跪在了穆楚背後，穆楚轉頭去看她，下一秒卻覺得少女柔軟溫熱的身軀貼了上來。
穆楚渾身一僵，連頭都忘記了要怎麼擺，要不是昭芹此時正專心在手上，一定能聽到穆楚聲音不輕的一聲咽口水聲：“阿芹，你要做什麼？”
兩人身高差了一個頭，穆楚能完全將昭芹攬在懷裏，跪著的昭芹卻甚至沒辦法夠到坐著的穆楚的背，少女的語氣裏不自覺就帶了一些嬌憨。
“師兄你把背低下來一點兒！”
穆楚還沒來得及問為什麼，少女另一隻手已經按了上來，力道很輕，他卻自覺地將身體低了下去，下一秒，少女的身軀貼的更近了，柔軟的曲線嚴絲合縫地貼在了他的背上，每一聲心跳都像是打在了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