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椒醬,醋,芥末,大蒜這些完全不適合病人吃的重口味食物,此刻正滿滿當當地擺在病房的床頭櫃上。
“謝亦怔,吃東西啦。”站在床邊的女人輕聲喚道。
名為謝亦怔的少年此刻正仰躺在病床上,雙眼緊閉,半點反應都無。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母親蘇慈的下一步動作。搖起的病床帶動著少年半坐起身,原本籠住了他半張臉的純白被單,隨之滑脫半截,露出了少年那輪廓明晰的鎖骨,與久未見光的蒼白臉龐。
一頭略長的卷發蓬亂地耷拉在頰邊,烏木一樣的發,雪白的肌膚,還有嫣紅的唇,如果此刻他是躺在一個水晶棺材裏,大概也能勾搭個王子主動獻吻,然而此刻這位睡美人,卻沒能喚起投喂者的半點柔情。
蘇慈將睡美人的嘴捏開,抬手就往他的嘴裏塞了一口芥末。睡美人謝亦怔含著這滿口的嗆辣,卻是眉頭都沒皺一下,兩眼閉得越發安詳。
投喂活動繼續開展,辣椒醬來一勺,喂口醋涮涮嘴,蒜蓉再來補個味……
“哎,這樣都沒反應嗎?”麵對著依舊昏迷不醒的兒子,蘇慈終於停了手,從包中掏出一個密封得嚴嚴實實的塑料袋。
“那咱們來試試這個!”
說著,蘇慈從塑料袋中掏出了一隻味道濃鬱的——臭襪子。一手捏著自己的鼻子,一手拎著臭襪子就懟在了病號的鼻端。
所以,當催債者找上門來的時候,看到的畫麵就是一位母親喪心病狂地著拿著一隻發酵良久的臭襪子在兒子麵前晃來蕩去。
原本推門而入的放貸者,在此情景的震撼下,在門口就頓住了腳步。
“蘇慈,你這是幹什麼?”
蘇慈將襪子往謝亦怔臉上一放,這才抬頭看向來人。
放貸者的表情已然從凶神惡煞的“快還錢”變成了頗為溫情的“先別瘋,還了錢再說”。
蘇慈趕緊解釋道:“啊?彪總你怎麼親自來了。不好意思,這是醫生教我的辦法,醫生說可以通過刺激植物人的五個感覺通路,也就是視覺、聽覺、觸覺、味覺、嗅覺和物理通路,來進行催醒治療。我現在就是在通過刺激他的嗅覺,來嚐試喚醒他。”
彪總看了看謝亦怔臉上的臭襪子,和他嘴角邊殘餘的芥末辣椒醬,難得的,在臉上擠出了幾分憐憫之色。
“你先把襪子收起來再說,這味兒也太衝了點,我站門口都被熏得受不了。你兒子就是個植物人,也該給臭暈過去了。”
【你還沒昏,看來那襪子也沒有他說的那麼臭啊。】
此刻,一場不為他人所聞的對話,正在謝亦怔腦內進行著。
腦海中的謝亦怔露出一個飽受摧殘的疲憊笑容:“已經昏迷的人總不可能再昏一次。”
【那你還不趕緊和本“惡人培養係統”定下契約,難道你維持著這種活死人一樣的狀態很舒服嗎。】
“契約這種事,就像結婚,總是要先了解清楚彼此的情況,才好相知相惜啊是不是?你說要我當惡人,好從別人身上不斷吸收厭惡值,惡又具體是怎麼界定的?”
謝亦怔在此前已經和不請自來的奇怪聲音扯皮了將近一個小時,心態穩得完全完全不像個亟待拯救植物人。明明需要被救的是他,但拖到這會兒,雙方對話中隱隱占據主動權的已經換了個人。
【隻要讓人厭惡你,仇恨你,你就能吸收到能量。恨意越深,能量越多。隻要有能量,我就能為你治療身上的一切問題,讓你醒來……】
係統的解釋還在繼續,謝亦怔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了外部。
他聽到那位彪總半是誘哄半是威脅地對母親道——
“今天是這個月的最後一天,錢湊夠了嗎?你要是在今晚12點錢還不上錢,利息可就要接著往上滾了啊。”
“我這兩天就想辦法湊夠錢,您再寬限幾天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