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在酉州的時候,我們一起站在軍營前看過漫山白雪。我後來才發現,我之所以喜歡霧凇山,僅僅是因為它和那座山太像了。”
尤其是他和江未言站在院子門口看雪鬆時,時間仿佛回到了幾年前,十六七歲的少年,在雪中偷了個閑。
“我很喜歡霧凇山的冬天,天冷時師父總要趕我回屋裏,可我偏偏要在院子門口看那一大片裹滿銀霜的雪鬆。”百裏桉又道,“你之前在霧凇山上問我的問題,我好像可以回答你了。”
“從霧凇山回來後,你看到我手上的傷,我騙你是在後院被玫瑰刺的,其實你也沒相信對吧。”百裏桉張開右手,掌心有幾道淺淺的疤痕,“其實是你問我那個問題時,我攥著手裏的碎石,被碎石劃破的。”
“當時我能回答你,但我不能回答你。”
江未言牽過他手,拇指指腹輕柔地滑過那一道道小疤痕,“為什麼?”
百裏桉苦澀地笑了笑,“理由剛剛說過了。我不想和任何人有更親密的關係,最好誰都不要記得我。這樣在我死後,就不會有人守著回憶,傷心地過日子了。”
“因為先皇後嗎?”
百裏桉沒有正麵回答,隻是問:“你會想起你的親生父母嗎?”
“會,但我不覺得那些回憶都是痛苦的,我很珍惜那一段記憶,隻要一想起來,我會覺得很開心。我還記得他們,他們在天上看著我的時候應該會欣慰的。”江未言道,“人不可能一輩子都把自己困在回憶裏。”
百裏桉問:“如果我死了,你會記得我多久?”
“一輩子,直到我死去。”江未言沒有一絲遲疑,道,“我永遠愛你。”
“不值得……”
“值得,如果可以,我想和你一起老去,一起死去。”
“我……”
“如果你能長命百歲,還會覺得不值得嗎?”
“或許吧,如果我能和普通人一樣過完幾十年的人生,至少我會先做一件事。”
“什麼?”
“這是我要跟你說的第二個秘密。”百裏桉深吸一口氣,堅定地說道,“我喜歡你。”
這四個字把江未言砸得失去了思考能力,半晌後他還是不敢相信般問道:“你說什麼?”
“我回答你之前的問題,我說的‘不會喜歡任何人’裏,不包括你。我想除了你以外,我應該不會再喜歡其他人了。”
明月皎月光,夜風吹動窗外的桃花樹,似有清香鑽入窗欞的縫隙。
百裏桉在江未言怔愣的片刻裏湊近了些許,吻在了他唇上,一觸即離。
很輕,卻是情深意重。
“兩年的喜歡就夠了。”百裏桉情不自禁撫上他的眉眼,“若我死了,留下的那一個人太苦了,我舍不得。”
“不,我愛你。”江未言捏住他的手,毫不猶豫道,“我會一直愛你,隻要你問我,我永遠都會這麼說。”
百裏桉的心咯噔了一下,絲絲縷縷的情愫從心髒處流出,在嘴唇找到宣泄口,全部送給了江未言。
他吻得溫柔,沉寂的深夜裏,連窗外的鳥叫蟲鳴在此刻都變得小聲了很多,似乎隻剩下唇舌吸吮舔舐發出的點點聲響。
所有的情緒都在這一刻傾瀉而出,江未言扣住百裏桉的後腦勺,翻身壓在他身上,慢慢占據主導地位。他吻得又急又凶,心跳聲振聾發聵。
連蒼營是江南一帶最大的軍營,也是江未言此行要重點視察的地方。
百裏桉和江未言才走進軍營,便有人迎麵朝他們走來。為首的男子不卑不亢地行了個軍禮,“見過璟王殿下,見過江小侯爺。”
“上次見陸將軍已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將軍還是這麼英姿勃發。近來可好?”
“勞殿下掛心,一切都好。”
百裏桉往後退了一步,笑道:“我就是隨行的,這段時間的視察工作由江小侯爺全權負責,公務都同他稟報就行。”
“是。”陸奎引著他們往校場走去。
江未言低下頭,湊近百裏桉的耳朵,輕聲道:“我負責視察,那我們樞密使大人做什麼呢?”
“我啊……”百裏桉思索了一番,側頭看著他,笑道,“負責監工我的人。”
江未言展眉一笑,借著衣袍的遮擋,伸手悄悄捏了捏百裏桉的手。
點將台下是列好方陣、正在操行的少年,看著不過十五六歲。
結束一套槍法後,少年們累得氣喘籲籲,七倒八歪亂了陣型。
“都是新兵,還沒有習慣這樣的訓練,讓殿下和侯爺見笑了。”
百裏桉背手而立,純白外袍被春風吹起,他注視著少年們,眼裏滿是羨慕與向往。
“殿下?殿下?”江未言在他耳邊打了個響指。
百裏桉回過神來,“啊?怎麼了?”
江未言:“看什麼呢?這麼出神?”
百裏桉靜默片刻,淡淡道:“看過往。”
江未言盯著他的側臉看了半晌,回過頭吩咐了陸奎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