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16章 第16章(1 / 3)

譽王和太子雖不是一母同胞,可從來都是出雙入對,闔宮誰不知道二人的情分。綠枝料想身份是要引起懷疑的,但沒想到懷疑她的不是太子,竟是譽王。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太子若疑心她,她自有法子應付過去,可是譽王呢,這個素日裏最和善的王爺,真正斡旋起來,實在是叫人更傷腦筋。

不過綠枝也心知,這一遭若是安安穩穩跨過去了,往後就算是順遂了大半。

她很認真地思索起來,煞有其事道:“宿微似乎有些印象,長得極好,不像是做宮女的,倒更像是官家小姐。”

譽王一聽有譜,繼續盤問道:“那她是何時進宮的,平日裏多是在哪裏當差?”

綠枝唔了聲,“好多年了吧,她和掌設大人關係好,又生得如此花容月貌,就是閑養著她賞心悅目也沒什麼不應該,哪裏會像我們,四處奔走”說罷會心一笑,“殿下問她,是不是瞧上了?”

譽王一愣,顯然是從未想過自己會被誤會,抵拳輕咳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隻是這份辯解實在是蒼白無力,畢竟堂堂王爺,能屈尊紆貴去打聽一個宮女,且她又是如此極致的樣貌,不是瞧上了會是什麼?

綠枝流露出‘我都懂,我絕對不亂說’的神情,讓譽王耳根子都紅透了。

很意外,誰能想到向來在萬花叢中都從容不迫的譽王殿下,竟會被一個宮女的調笑弄得窘迫起來,綠枝滿心以為他這樣的人物,沾過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該是情場上的老油子。

不過他這樣的反應,對自己會更有利,隻要水夠濁,事夠亂,她再在其中攪弄一番,就不相信譽王會不顧太子的怒火,繼續沒完沒了地糾纏下去。

民間常言: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可她覺得這話實在不適用這世上大多男兒,又有誰能忍受兄弟對自己的女人起了齷齪心思,意圖染指呢?

譽王歎了口氣,“隨你怎麼想都行,隻不過我要托你做件事,仔細盯著宿微的行蹤,然後和我彙報。”

這是要安插眼線啊,綠枝作出很驚愕的樣子,喃喃道:“這不好吧,萬一被發現了”又很為難地頓了頓,“何況殿下身邊連個侍從都沒有,就算奴婢有了信兒,該怎麼遞到宮外去呢?”

像康王、舒王,哪回進宮不是赫赫揚揚的排場,身後跟著一溜的人服侍,唯有譽王,從來見他都是煢煢孑立的一個人。

譽王沉默了片刻,方道:“你若有消息,就去找尚食大監齊少原。”

司農寺不止統管著外頭的民生,就連宮苑裏每日吃食都要過司農寺的手,宮裏有尚食局,下轄司饌、司醞、司藥、司供四司,除了有尚食女官,還有大監坐鎮。

早些年前朝時期,是沒有這麼麻煩的,宮裏都有六局二十四司各司其職,但皇帝充分汲取了前朝的教訓,怕奴大欺主,沆瀣一氣,反過來將上頭瞞在鼓裏,於是就把分權製衡這招用在了內宮中。

綠枝這才想起來,譽王好像沒有那麼碌碌無為,手上還管著司農寺來著。綠枝諾諾應了下來,她的手還裹得像個粽子,福身疊手時,場麵一度很怪異。

譽王很關切道:“還痛嗎?”

綠枝抿了抿唇說不疼,“就是傷口還猙獰著,怕嚇到您。”

經過幾個回合的‘切磋’,綠枝終於不那麼生分了,時常說話都是抬著頭,眼亮如星子。

有人曾說,眼睛是極其重要的,因為通過眼睛,你能看到一個人直達心底的秘密,純澈的,不堪的,看到他的眼睛,你就會大致能明白那是個什麼樣的人。

眼前這個小宮女麵黃肌瘦,五官但拎出來都算不上醜,可硬湊在一起,總是讓人一眼就忘,是扔在人群中你一回頭都找不到的那種。

但她也有出彩的地方,譬如這雙眼眸,先前還未覺得有什麼,但如今細細觀摩品呷,發覺竟有一段流光回轉。譽王盯著看了一會兒,忽地脫口道:“往後別再老低著頭了,就這樣挺直腰杆大大方方說話,多好。”

綠枝愕然回望著他,半晌嘴唇翕動了下,艱難地發出一個音節,“是。”

說不上來什麼感覺,她這十年低眉順眼多半都是為了做個邊緣人物,不惹人矚目,但整整十年啊,多漫長的歲月,長到有時候她習慣性地低頭偽裝,自己都會恍惚住,仿佛她就該是小宮女綠枝。

縱然譽王是向來溫雅體貼,縱然他是有事要托付給自己,縱然這話是場麵上的虛話,但也不妨礙此刻有一絲絲暖流正緩緩融入她的心扉。

不過一碼歸一碼,些許的小感動絲毫撼動不了她內心的堅定,得想轍兒讓譽王別繼續摻和宿微跟太子的事情。

既然譽王自己找上門來,讓她去監盯著宿微,那可就別怪她心黑了。

皇後大多時候是個吃齋念佛的善人,又勤儉多年慣了,所以每當入了深夜,迎臨不來禦駕,坤寧宮內總是第一個下燈的。

天家氣派,是本該點亮一百零八盞宮燈徹夜長燃的,但因主子娘娘說了句‘燈油價貴,不得豪奢’,往後偌大的殿宇隻留了寥寥十幾盞微光,連帶著後宮嬪妃也跟著被迫效仿。

可今夜不一樣,坤寧宮燈火通明,恍若白晝,來往進出的宮人們無一不麵色凝重,行止小心,生怕觸了黴頭。

宮人高高托舉著描金白瓷茶盞奉上,嚴服珠冕的太子連忙接了過來,親手端給了上座的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