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行宮,李瀾庭隨便應付完群臣,論功行賞後,坐在主宮召來楊平,問道:“太後今日情況如何?”

楊平沒說話。

李瀾庭翻信件的手一頓,抬頭看向楊平,卻看見楊平一臉的欲言又止,視線在她下巴處徘徊。

楊平試探道:“是蚊子叮的嗎?還是陛下過敏了?”

李瀾庭麵無表情:“……”不,是親腫了。

李瀾庭不自在地抿抿唇,發現是有點麻腫。心中暗罵裴元曦幾句,正色道:“講正事。”

這是變相承認了。楊平目光實在複雜,覺得裴元曦不講師德,其心可誅。

稍稍整理思緒,楊平回報了太後那邊一天的動靜——乏善可陳,無聊透頂。

睡醒了吃,吃完了午睡,午睡完賞花,下午又睡了一覺,哪裏都沒去。就這樣。

又召來暗一,詢問郭銘情況,郭銘那邊比他妹妹有意思一點——打獵,有人找他聊天,打獵,跟不同的人互捧,打獵,在僻靜處跟屬下見麵,兩人相談甚歡,然後又打獵,打到現在,一個都沒打到,全拿別人的,還憑著別人的獵物拿了李瀾庭設置的獎品。

李瀾庭聽罷,隻道:“白嫖不得house。”

楊平:“?”

暗一:“?”

蕭允衡那邊仍然是一無所獲,現在隻能確定李梁在太後那。

楊平疑道:“陛下如何斷定?”

李瀾庭手指一點太後行宮菜單,手指一道太後從不吃的魚:“其一,梁兒隨爹,腸胃不太好,獨愛吃魚而太後最厭惡吃魚;其二,太後今日一日未出門,睡覺時間也太長了,她素來愛美,為了保持身材,按照習慣會有事沒事到處瞎晃。”

李瀾庭感歎道:“這麼想想她跟跳廣場舞的大媽也沒什麼區別。”

楊平:“廣場什麼?”

“沒什麼。”李瀾庭一擺手,然後看向目光呆滯的暗一,武斷道“無論你想說什麼,都給朕把話吞回去!”

暗一中氣十足大喊:“是!陛下!”

“退下!”

“是!陛下!”

臨出門前暗一轉頭大喊:“奴一定不會告訴別人陛下嘴巴腫了!”

“滾!!!”

“是!陛下!”

楊平全程:“……”

心想陛下自欺欺人功力見長。

看著暗一遠去的背影,李瀾庭忍不住地想:剛剛回來的時候,應該沒人看清吧?

坐了一會,李瀾庭臉色逐漸發沉,然後起身出門,不知不覺就晃到了太後院門前。

……

此地四丈見方,室內非常簡單,一床一桌一椅,唯有一豆燈火幽幽立在桌子中央。

那幼小的身影麵壁而坐,在這種幽暗的環境中不哭也不鬧,除了一開始問來者何人,得到回答後就安安靜靜的待著,有著與與眾不同的沉靜。

送飯進來的玉珠歎了口氣,冷硬的心腸也軟了些,再怎麼樣這小明王畢竟還是個孩子。

玉珠道:“小殿下,吃飯吧。晚膳又有您最愛的魚。”

李梁不動,嗓音幹澀沙啞道:“放下就好,有勞姑姑了。”

而後照例是不動半點的。

該說李瀾庭教育得好麼?這孩子,滿打滿算不過稚齡六歲,竟警惕如此,淪落到這份境地還是這般溫和有禮,要是換做別的孩子,不對即便是成年人也估計得鬧翻了天,哪裏能說出有勞二字。

玉珠抿了抿唇。轉身往門口走幾步,又折返回來:“小殿下,您已經幾天沒吃了,還是吃些吧。這些是太後娘娘親自看著廚房做的,都是甜口,合您的胃口。”

她想了想:“飯菜是幹淨的。”

李梁眼簾一掀,黑的發沉的眼睛看向了玉珠,看似平靜無波,平靜的皮下是漩渦狂瀾,一不留神就會被卷入溺死。玉珠被看得心一咯噔,一陣毛骨悚然,突然很想拔腿就走。

這眼神——叫她想起年幼時的皇帝。

“姑姑,你……你能。”李梁又闔上了眼,語氣帶上懇求“能說說我爹娘嗎?皇叔很少提起他們……”

人在黑暗環境待久了,總會軟弱下來的。這幾日玉珠對他不差,日日噓寒問暖關懷備至,時不時提一提已故的明王夫婦,從沒被女性長輩關懷過的李梁態度有所軟化也不是不可能。

玉珠壓下內心的不適坐回床邊,隻當是燈火幽暗看錯了:“小殿下吩咐的事,奴婢自然給殿下辦到。”

“當年明王殿下於陛下有救命之恩,兩人相伴長大感情甚佳,明王殿下從小身體羸弱,陛下及冠後明王殿下病情愈發嚴重,陛下便更加上心了,幾近到不假於人手的地步,抓藥煎藥都要一旁看著,可惜明王殿下福薄,一年內便登仙了,留下明王妃娘娘。說起娘娘啊,奴婢與她說過幾回話,娘娘生性純良,模樣也生的好看,跟畫上仙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