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
“你會跟妹妹出去玩嗎?”
或是。
“你說你喜歡美少女遊戲,那喜歡的是哪種類型呢?應、應該是有點色色的吧?”
她稍稍泛紅著臉,活像機關槍似地不停提出問題。桂馬感到十分困惑,因為在以往的攻略過程中,從來沒有人如此露骨地對桂馬這麼感興趣。
桂馬試著了解吉野麻美的一切,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因此,他才會應邀前來,和她在這裏聊天。
他一直在試著接近她。
試圖量出兩人內心之間的距離。
“可是,你並不討厭跟別人相處吧?因為因為,你不就陪我聊了很多嗎?”
或是。
“桂木同學,那個,像現在這樣跟我聊天的時候,你心裏在想些什麼呢?”
吉野麻美真的非常想要了解桂馬。
她是認真的。
“那個。”
盡管有點吞吞吐吐,她還是毫不掩飾地把視線轉了過來。
“那個,我要問囉?如果讓你覺得不舒服,那我先道歉。那個,上次我跟你聊天的時候,出現的女生到底是誰啊?”
“……”
“桂木同學是不是在跟她交往……呃,對不起,雖然我不該問這種問題……不過我很想知道,那女孩是你的什麼人?”
“……”
這是怎麼回事?
桂馬心想。
為什麼她在校內和校外差這麼多?
不,應該說穿著製服和沒穿製服時,為什麼會有如此的差異?
“那女孩——”
唯有針對這個問題,桂馬回答得直截了當。
“跟我之間沒什麼,隻是普通朋友。”
但是。
他的眼神十分堅定。
大概是了解他的意圖吧,吉野麻美笑了笑。
“這樣啊。”
她用吸管喝著可樂,就隻是笑著。
“那就好。”
她並沒有繼續追問,簡直像是知道意中人沒有女朋友後,便覺得放心不少的少女。
“嘿嘿。”
她笑得很難為情。
“太好了。”
如果是普通男生,這時候應該已經做出結論了吧。首先是在學校時的吉野麻美,她常常目不轉睛地凝視桂馬,那頻率似乎連她的朋友都注意到了,雖然桂馬本人並沒有發覺。
但是,從桂馬剛開始知道她被驅魂附身,而開始追著她跑時,吉野麻美便一直表現出可說是對桂馬抱持善意的態度(雖然隻是相較於其他女生)。今天也是一樣,在她與桂馬一同回家的途中,她一下子臉紅,一下子又想知道他的動向。
至於身穿便服的吉野麻美,對於桂馬的關心更是露骨到根本用不著懷疑。這時的她想和桂馬一起遊玩,也想了解他的一切。
一般而言,這可以說明一件事。
沒錯。
就是吉野麻美對桂木桂馬抱有男女之間的好感。
應該可以做出這個結論吧。
但是。
桂馬不一樣。
他感到自己心中,有個東西奏起了不協調的音樂。
太奇怪了。
有什麼不對勁。
好奇怪。
太奇怪了。
不對勁。
可是,他並不知道原因。
那天和吉野麻美道別後,桂馬依舊煩惱不已,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真是太奇怪了。
“吉野麻美”的攻略路線。
籠罩著一片廣大的烏雲。
更麻煩的是,直到很晚才回家的艾魯西,居然沮喪地向他報告:
“神大人~~對不起。”
她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我在街上怎麼也找不到天美透姐姐!雖然我把搜索範圍擴大很多……可是——”
她吞吞吐吐了一會兒。
“她簡直像是消失了一樣。”
“……”
桂馬隻是心想。
看來另一條路線,也開始出現無計可施的感覺了。
“天美透”的攻略路線。
似乎有一道看不見的牆壁擋住了去路。
隔天開始,桂馬繼續在校內及校外積極與吉野麻美對話,艾魯西也繼續於放學後在街上尋找天美透。
但是。
兩邊都沒有任何的成果。
每當與吉野麻美說話,桂馬就會感受到無法言喻的困惑。
艾魯西對天美透的搜索也完全沒有進展。
兩人的體力逐漸耗盡。
他們都累了。
桂馬主要是精神上的疲勞。
艾魯西則是無論到哪兒都找不著天美透的肉體疲憊。
他們倆一回到家裏,便精疲力盡地靠著彼此的背坐了下來,也說不上是誰主動的。
“神大人,兩邊都沒有任何線索,真的很辛苦呢?”
“……”
“至少能有一邊,不管是哪邊都好,如果能有點好消息就好了。”
“……”
桂馬一直保持沉默。
他不發一語,不知在忍耐什麼。
然而,某天忽然有了突破性的進展。
那天是假日。
雨從早上便下個不停,桂馬與艾魯西撐著傘在街上走來走去。桂馬平常雖然把重心放在吉野麻美的攻略上,但由於學校放假,他便陪著艾魯西一起尋找天美透的下落。
兩人的腳步都很沉重,也很少開口說話。
就連平時開朗的艾魯西,那語氣也顯得有些憂鬱,大概也有受到這陰雨天氣的影響吧。
“這陣子我一直在外頭啟動驅魂感應器,卻連一點反應也沒有。”
說著,她把手放在骷髏型的發夾上。
“透姐姐到底跑哪兒去了?”
就在她夾雜歎息嘀咕的瞬間。
嘟嚕嘟嚕嘟嚕嘟嚕嘟嚕嘟嚕。
感應器發出劇烈的反應。
桂馬與艾魯西不由自主地凝視彼此。
緊接著——
“是這個方向!”
艾魯西宛如被什麼打中似地急忙轉身,桂馬也緊追在後衝了出去。兩人在小巷裏轉了兩、三個彎,飛奔來到大馬路上。
艾魯西大口喘著氣。
“不會錯的,這反應是天美透姐姐。”
說完,她正準備往某個方向指去。
“!”
這時她卻啞口無言了。桂馬也一邊喘著氣,一邊朝那個方向望去。
“?”
他瞪大雙眼,因為在那裏——
“……那是什麼?車子?”
停著一輛超大型的黑色豪華轎車。身穿看似司機製服的男人畢恭畢敬地打開後座車門,一位看起來就是有錢人的貴婦正橫越人行道而來。但是,讓艾魯西的驅魂感應器起反應的,當然不是這位身穿昂貴名牌服飾、配戴奢華珠寶的纖瘦中年婦女……
“哎呀?真的是,咦?”
艾魯西揉了揉眼睛,至於桂馬——
“……”
他則是沉默不語。一位少女跟在那中年婦女身後,從眼前的大樓走了出來。
而她……
“真的是……透姐姐?”
正是天美透。
剛開始,桂馬和艾魯西都沒能認出她是天美透,因為她與天美透完全不一樣,首先在服裝上就已經差很多了。
那並非她好幾次與桂馬他們見麵時,所穿著的那種奔放飄揚的服裝。
她現在身穿的是服貼的短外套。
那頭具有特色的亞麻色豐厚秀發整理得一絲不亂,鞋子則是閃閃發亮的黑色亮漆鞋。
毫無疑問,那就是一副上流社會的千金小姐打扮。
唯有那垂掛在頸子上的十字架項鏈是一樣的。說實話,要不是驅魂感應器起了反應,再加上有那條項鏈,桂馬和艾魯西或許都無法斷定走出大樓的少女是天美透。
這也說明了天美透給人的印象有多麼不一樣。
不同的不隻是服裝而已,就連她臉上的表情,也不是桂馬他們認識的天美透。
那滿嘴奇怪的夢話、開朗活潑的美少女已經煙消雲散,隻剩下一本正經、看似鑽牛角尖、一張臉好似能劇麵具的女孩,從桂馬他們麵前漫步走過。那誌得意滿地說著“我在尋找導引之星!”時的閃亮眼眸裏,此時浮現的卻是黯淡的黑光。
朝氣蓬勃的天使消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呆板的人偶。
看起來正是如此。
而且。
“咦?那、那是怎麼回事?”
“……”
桂馬沙啞地回答:
“大概——”
他比艾魯西更早做出結論。
“……是驅魂的影響吧。”
在這之前,桂馬已經見識過會隱形消失的偶像,還有分裂成兩個人的女武術家等。正因如此,他才能立即做出判斷。
他判斷天美透出現了異常。
每當天美透跟隨那中年婦女往車子接近一步,身上便會冒出黑色煙霧,開始無止盡地包覆她的身體。
在瞠目結舌的桂馬與艾魯西麵前——
“來!小透!回家以後要好好聽鋼琴老師和法語老師的話喔。之前落後的進度可要好好補回來喲?”
笑得很開心的中年婦女——
“……是。”
以及不帶任何感情回答的天美透,一起坐上了豪華轎車的後座。緊接著,轎車司機趕緊關上車門,回到駕駛座發車。
在車子離去之前,桂馬和艾魯西都動彈不得。
該怎麼辦才好?
他們倆完全摸不著頭緒。而且直到最後,天美透都沒有察覺他們的存在。
過了一會兒。
“神、神大人……”
艾魯西開口問,仿佛從詛咒中解放了似的。
“該、該怎麼辦?”
但是,桂馬隻是呆立原地,眼神凝望著空中的一點。
艾魯西歎了一口氣。
“總覺得——”
她的表情看起來很心疼。
“那簡直不像是透姐姐。明明是同一個人,卻判若兩人……你不這麼覺得嗎,神大人?”
“艾魯西。”
就在這個時候,桂馬忽然有了動作。他的聲音帶有些微的熱氣,雖然隻有一丁點,但他確實顫抖著。艾魯西那句話讓他得到一個荒謬絕倫的靈感,她本人卻完全沒有察覺。
“是、是的,怎麼了嗎?”
她隻是普通地回答。
桂馬向她提出一個問題。
那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
那句話有可能顛覆一切的狀況。
“艾魯西,剛才那個人真的是天美透嗎?真的沒弄錯嗎?”
“是、是的。”
桂馬的反應讓艾魯西有點困惑。
“不會錯的,我的驅魂感應器確實顯示出天美透姐姐的反應。”
“這樣啊。”
在這瞬間。
(明明是同一個人,卻又判若兩人~~若是反過來的話呢?其實那根本不是同一個人~~為什麼吉野麻美會這麼“普通”;她對我抱持好感的可能性~~有什麼理由~~體弱多病~~放學後和在學校裏為什麼不一樣。艾魯西的存在~~我之前的經驗~~“電波係”
的原因~~尋找東西的原因~~天美透沒有出現的原因~~為什麼救了我之後就消失了~~吉野麻美~~天美透~~吉野麻美~~天美透~~吉野、天美。連結她們的共通點和差異~~還有——)
(一切的解答。)
桂馬的跳躍性思考真是驚人。
他忽然露出微笑,用手指推了推眼鏡,喃喃說出一句話。
說出他一直以來的決定性台詞。
“艾魯西。”
他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我已經看到結局了。”
就隻是淡淡地說。
艾魯西隻是愣在原地,呆呆地望著桂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