勵嘯眸色偏淺,季遇與他對視一瞬便恢複了冷靜。
守在正殿的幾個親兵下人這才從剛剛的瞠目結舌裏反應過來,一副如臨大敵卻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勵嘯見此使了使眼色,他們又識相地悉數告退了。
季遇也退後兩步,語氣冷淡:
“李元與本王交好,一時怒火攻心慌神失智,適才行為粗莽,言語衝撞了侯爺,並無構陷之意。還望諒解。”
勵嘯似乎不以為意,把刀還給了他,“殿下所說‘你們’意指誰啊?”
季遇沒有回答,這種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他都不知道有何詢問的意義。
勵嘯笑了笑,眼尾散著一絲輕蔑:“倘若李尚書並非自戕,殿下即以為我是同謀麼?”
季遇耐人尋味地瞧了他一眼,仰了仰頭,“侯爺大抵還不知如今的形勢。”
不知怎得,他總感覺手腕上還留有被這冠英侯緊緊攥住的觸感,耳畔上也還殘存著他說話時呼出的溫熱氣息。
他把想說的咽了下去。
“李元卒逝,我心有悲戚,也不便在此叨擾侯爺了。”他說著便欠身告辭,“今日之失,改日再向侯爺負荊請罪。”
勵嘯淡淡應了一聲。
季遇走到門前,又站住了腳步。
“侯爺,太子並非善類。”
“嗯。”
“我也不是。”
“嗯。”
“我比他更瘋。”他微微偏頭,掛著一絲飄渺詭異的笑意。
“我季遇不是人為刀俎的魚肉,傷我性命折我良臣,我必百倍奉還。”
他稀鬆平常地說完這句狠話,才轉身離開。
勵嘯則一直看著他的背影出神。
說實話,他受到的衝擊並不比這驚怒的安王小。
兩番在府中迎來不速之客,都被莫名闖入的消息給打斷,不是中毒就是自戕。
刀光從眼底閃過時,他下意識地就鉗住季遇的手腕。
都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如此快的反應力。
此時他依然是愣的。
李元死了。
勵嘯原身裏,還殘留著些許與此人打交道的記憶,印象都還不錯。
而季遇身上的失意和怒恨也是實的,他能感覺得到。
這就是太子他們想看到的嗎?
“主子,”這時墨雲湊上前來,“安王差點兒傷及主子,好險,所幸主子武力高超。此事要去告與陛下嗎?”
勵嘯這才把看向門的視線收回來。“不。今日之事叫府裏的人不要聲張。”
墨雲皺了皺鼻子:“主子要護著安王?”
勵嘯翻了翻白眼,揉揉墨雲的頭:“知道你家主子最怕什麼嗎?”
墨雲毫不猶豫:“最怕麻煩。”
“那對咯,本來就不是啥事兒,傳出去指不定會怎樣呢。”勵嘯揚了揚眉,“你下去吧,你家主子睡回籠覺了。”
墨雲暗自一驚,兵部尚書驟然辭世,安王將矛頭直接對準他家主子,結果主子竟隻想著睡覺……
牛啊。
勵嘯坐回偏殿,當然沒睡。
他此時挺心煩意亂的。
兩黨相爭,折損對手羽翼的方式無非就是想方設法將其排擠孤立,對其手下的那些能臣猛將進行賄賂、調離或暗殺。
那李元大抵是沒有接受太子黨這邊的賄賂,太子黨便想讓他離開朝堂,結果勵嘯又不願去吹這耳旁風,調離不成,就隻有殺掉了。
再以自戕敷衍過去。
越想到這兒,勵嘯越不舒服。
倘若自己當時沒有拒絕太子的話,李元雖然被迫退休,但至少還有一條性命。
甚至,更早說,倘若自己當初沒有接過太子的劍,這一切是否都不會發生?
莫名有種本想躺平,卻間接害死人的內疚感。
【宿主又在想啥呀?】
係統冷不丁的聲音把勵嘯嚇了一跳,竟還是一副搭訕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