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
沒有焦距的瞳孔。
本綽約的身體因被從二樓重重拋下而格外扭曲,殷紅的血如蛇攀著散亂的黑發汩汩流下。如此姣好的麵容在失去生氣後隻像是被人碾碎的枯葉,唯有慘白的脖頸上,那抹觸目驚心的烏紫煞是突兀。
沒人會預料到眼前的場景。
但如沸鍋炸起的驚叫喧鬧卻沒有傳來。
周遭有人驚慌,更多的人卻是淡定如常,也就看了一眼,便又自顧自地交談起來。二樓更是歡聲笑語照舊。
倆布衣是屬於驚慌的那極少批人,畢竟屍體就摔在兩桌中間、他們眼前。
“大、大俠……這是怎麼……”
他們驚恐萬狀地看向勵嘯。
勵嘯看上去也很淡定,麵色波瀾不驚,薄唇緊抿,甚至連執杯的手都沒有放下過。
但這樣的神色籠在他眉宇的陰影下,卻讓人陡然升起一種不寒而栗之感。
掌櫃邁著小碎步來了,他是個矮小的男人,卻穿著做工考究的綾羅綢緞,金玉滿身,如一富賈般招搖。
他往地上看了看,歎了口氣:“嘖嘖,死得不好看啊。”接著便很麻利地喚人把屍體抬走,清理血跡。
接著他才注意到鄰桌三人。
哦不,主要是一個人。
此人相貌身姿格外顯眼,一看就不是什麼尋常百姓。
新來的貴公子?
商業嗅覺讓掌櫃走上前去,陪笑道:“客官第一次來百花深吧,我們這兒有些爺玩著玩著就忘了性兒,希望沒攪了你們的雅興哈。”
他揣摩著眼前這位公子臉上的表情。
勵嘯還垂眸望著地,什麼表情都沒有。
掌櫃又湊上前去,笑得諂媚,“這位客官是心疼方才那位姑娘麼?咱百花深多得是更美的姑娘呢,客官如此英俊,若是想,我必派樓裏最貴的美人兒,任君……”
他說不下去了。
因為眼前這人突然掀起眼簾,和他對視了一眼。
一股撲麵而來的冷意讓他的話生生堵在了喉嚨。
“任我什麼?”勵嘯終於放下了杯,站了起來,淡淡地問。
掌櫃支支吾吾不敢說話。
勵嘯邁了一步。
“任我什麼?”
“任……”
話再次被卡在喉嚨,掌櫃的脖子突然被狠狠掐住。
隨即他雙腳離地,被生生舉了起來。
勵嘯終於和這矮掌櫃平視了,他單手扼著他的喉嚨,不緊不慢地問:
“任我這樣麼?”
涔涔冷汗冒出,掌櫃費力掙紮,“客官……”
所有的眼神都落了過來。
勵嘯發現比起死人,他的舉動似更能攪起一陣喧鬧。
角落一人邊看戲邊道:“這位公子,伸張正義你找錯地兒了吧,這是百花深,死個女人有什麼好稀奇的……”
另一個嘴角長著黑痣的男子接口:“怕是想著這麼好的身體,自己沒摸著可惜了吧哈哈哈!”
他還沒笑完,一酒杯就擦著他的發冠飛了過來,頭發登時散開。
勵嘯偏頭睨著他:“再笑一次。”
稀鬆平常的語氣裏,一種捉摸不透卻令人膽戰心驚的意味讓黑痣男登時嚇得臉色刷白。
見沒反應,勵嘯皺了皺眉,聲音變得煩躁:“讓你再笑一次啊。”
黑痣男全身開始顫抖。
“不笑嗎,”勵嘯鬆開了手,掌櫃跌坐在地如臨大赦般喘著粗氣,勵嘯沒看他,收手低眸翻來覆去地瞧著自己的手指,漫不經心道,“不笑的話,也不知這百花深死個男人稀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