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晚,隔著光球,天地寂寥,給她一種隻餘她一人的錯覺。
桑榆迷茫地靠在祭台的欄杆上,她原是個網絡寫手,小說剛剛步入正軌,離她大紅大紫的夢想還遠著呢,她就猝死在星期三那個碼字的晚上。
可眼一閉一睜,她就這麼穿越到這個異世大陸,還很憋屈地和別人共用一個身體。好不容易有點適應這種生活,現在到好,容平一個隨手,就把她給趕出來了。
別人是開開心心回家了,可她沒家回啊…
她明明一直都很努力地活下去,不管是那個逼仄的出租屋,還是富麗堂皇的宮殿,她沒有害過人,她隻是想活下去而已。
這有錯嗎?
裹著她光球突然消失,她驚訝地低頭去看。
卻聽見一個清淡的男聲:“過來。”
她聞聲看過去,卻見容平站在祭台外的柏樹下,輪廓清冷,身姿挺拔,如高山上的瓊玉一般出塵。
這是不是代表…有救了!
掌門終於願意可憐她了嗎?嗚嗚嗚嗚嗚…
桑榆站起身,眼巴巴地看了容平一眼,猶豫了一下,往他那邊飄過去。
見她跟過來,容平轉身踱步回庭院內:“身體呢?”
桑榆搖搖頭:“我沒有身體。”
容平突然停住,回過頭深深地看著她純然無害的樣子,半晌,淡淡:“那便重做一個。”
桑榆跟著點頭,激動不已:“好,那就重做一個。”
容平繼續向前踱步,嘴角卻輕微地動了動:“求人做事,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懂嗎?”
代價?她身無分文,一窮二白。
她能給他什麼?
桑榆摸了摸腦袋,糾結了一會,諾諾道:“我…我幫你去偷九公主床底下的那箱寶貝…”
容平輕哂:“俗物而已,你覺得我缺嗎?”
那你想要啥?
摸不著頭腦的桑榆鼓起勇氣看他一眼,容平背著月光站在她麵前,冷白色月光似乎一絲絲悉數鑽進他身體裏一般,整個人就是清俊無邊,皎潔耀眼,像一汪流泄的春泉。
他身上清淺的檀香味跟著晚風籠住她。
若她還有身體的話,此刻定然要心跳要漏上一拍。
桑榆拿眼神詢問他。
容平和她對視一眼,轉身去推他臥房的雕花木門,聲音裏聽不出什麼情緒:“要你。”
提著心跟在他身後的桑榆,心裏一驚,努力瞪大了眼睛,不自覺浮想聯翩。
這…莫非…他…
容平看著她眼裏閃過的光芒,微微皺眉:“做我的仆人,先端水劈柴三百年的那種。”
哦,原來是這個意思。
桑榆扭捏道:“那個…我…我活不到三百歲啊…”
容平黑了臉色,揮手將她收進袖子裏……
不知外頭光景如何,反正桑榆這幾日過的是輕鬆又快活。想到容平會給她找一個新的身體,她就心下暢然,每日裏睡了醒,醒了睡。
翻來覆去不知睡了多少覺,桑榆伸了個懶腰,正準備做一套廣播體操舒展舒展身子,卻見天邊裂出一道光亮,隨即將她吸了過去。
天光刺眼,在黑暗裏待久了,有些不適應。她捂著眼睛緩了好一會兒,才將手拿開。
陳設古樸簡潔的臥房裏站了個嬌滴滴的女子,臉色嫩得似能掐出把水來,她好奇地擺弄著她手上的盒子。
得了,這盒子正是容平拿來鎖她的盒子。
不過這裏明明是容平的臥房,這個嬌小姐是?
莫非是他的心上人?
一陣風來,猛地將窗戶吹開。臉色陰鬱的容平冷淡地盯著那個嬌嬌:“七堇,沒有下次。”
被喚作七堇的女子朝他做了個鬼臉:“要不是大師兄讓我來送湯,我才不來呢。”說罷,頭也不回地邁出門去。
桑榆看著他陰沉沉的臉色,大氣不敢喘一個,悄悄低了頭。
容平不知從哪裏變出來個青瓷壇子,內裏一汪青水,水中浮著一節白玉一樣的蓮藕。
桑榆好奇地伸手去觸那淡青色的水,卻被容平一把拍開:“我討厭不聽話的仆人。”
桑榆撇撇嘴,收回手。
容平坐下斟了杯茶,半晌開口道:“生離水,殘魂碰了頃刻魂飛魄散。”
魂飛魄散?
桑榆看著那壇水,默默地往後退了退。
見他臉上的陰鬱散開了些,桑榆小心翼翼地問:“那…仙尊…,我,我的身體什麼時候能做好?”
容平撫杯而笑,可這笑也是涼涼的:“心情好就有了。”
桑榆不甘心地繼續問:“那你…現在心情好不好?”
容平斂了笑,指尖輕點,桑榆隨即被迫附到他發上的檀木簪裏。
容平將杯子反扣在桌麵上,字字清晰:“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