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那場意外的結果並沒有壞到讓人無法接受的地步。通過一係列檢查,張奶奶隻是短暫的腦源性昏厥,發病原因是她多年的頸椎及其關節增生引發的錐動脈受壓,不是很嚴重,隻是人受點苦,需要配合醫生在醫院治療一段時間。
玉肌草偷偷去看過她一眼。病床上的老人還沒有恢複意識,臉色比之前好了很多,但到底不能跟正常的時候比,多了幾分羸弱,那副瘦弱的身軀躺在潔白的床單上,無端讓人心跟著顫抖起來,害怕一不留神那人就不見了,隻剩下床單毫無血色的白。
周圍靜悄悄的,病房裏一個多餘的人都沒有。
那樣靜謐的環境讓玉肌草的心跟著一點一點往下沉,連帶著剛發現張奶奶一動不動躺在客廳地上時的那種慌亂跟害怕的情緒也慢慢重新浮上心頭,心裏的愧疚跟後悔之情也越來越重。
她在心裏一遍一遍痛罵自己為什麼那麼貪睡,反應為什麼那麼慢。那個孤苦無依的老人,在她發生危險的時候,沒有一個救命的人可以叫,除了她。可她卻因為貪睡跟粗心差點釀成了不可挽回的大錯。
病床上那副瘦弱的身軀跟蒼白的臉龐在靜謐的夜裏更加叫人心疼。玉肌草在心裏痛罵自己幾句之後,突然想到自己或許可以為張奶奶做些什麼。
對,她是靈鹿,頭上還有寶貝!
盡管諸如種種,自從她跟都柏霖一起生活以來,已經漸漸忘卻了,也沒有記起的必要,但那些到底是事實,就算不願意承認,她也跟正常的人類不一樣。
之前都柏霖曾經警告過她多次,讓她不要隨便亂用自己的神力,尤其危險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趙徳那件事就是最好的教訓。不僅如此,時符彥也明裏暗裏提醒過她很多次。
她當然知道違背他們的話可能帶來的後果,畢竟之前因為趙徳體會過一次,但想到病床上那個孤苦無依的老人因為自己的大意正在遭受的痛苦,無論如何做不到把自己摘在一邊,不管別人死活,尤其這件事從某些方麵來說自己還要負部分責任。
想到這裏玉肌草關緊房門,狠狠心咬破自己的手指,想用自己的血為張奶奶減輕痛苦,叫她恢複一點意識,起碼能跟她說說話,不然這漫漫長夜,她實在不知道一個人如何度過。
隻是那血好像沒一點用處,根本跟之前在鹿吳山的時候不同,張奶奶沒有一丁點蘇醒的跡象,臉上的表情也一如既往的痛苦。
玉肌草心裏困惑不已,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人類呆的時間太久了,神力慢慢消退下去不說,甚至現在她的血也如正常人一般,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又想到之前在鹿吳山救都柏霖的時候,血好像也隻起到部分作用,最終發揮神力的是她頭頂的鹿角分叉,於是一咬牙一閉眼就把餘下的五支鹿角分叉的一支掰斷喂給了病床上的人。
奇怪的是喂下之後很久也不見有什麼變化發生,玉肌草心裏更加焦急不已,以為張奶奶情況惡化,根本不像之前醫生說的那樣,隻當他們技藝不精,看張奶奶孤苦無依沒人依靠,隻管故說八道好應付情況。
心下一陣慌亂,根本不知如何是好,最後實在想不出很好的辦法,隻能閉著眼又掰斷了一支鹿角分叉,隻當張奶奶情況危急,跟之前都柏霖的情況不一樣,或許更多劑量的鹿角才能救她的性命。
隻是結果並不如她所願,張奶奶還是昏迷的狀態,沒能睜開眼跟她說一句話,玉肌草的心沉如入了更深的湖底。
她不知道哪裏出了毛病,也顧不得自己身體上的疼痛,那時唯一能做的就是打電話給遠在外地、原本打算明天回來的都柏霖。
電話一接通,她的帶著哭腔的聲音就通過電流傳到都柏霖那頭。
“嘟嘟,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後來那一夜玉肌草不知道自己怎麼過來的,唯一聽清楚的就是都柏霖在電話裏一邊安慰她的柔聲軟語跟一邊奔跑帶來的聲聲喘息聲。
因為夜晚的安靜,電話那頭的聲音她聽的清清楚楚,心也跟著那些聲音漸漸平靜下來。
第二天天剛亮,玉肌草就在醫院走廊裏看到迎麵向她走來的風塵仆仆的都柏霖。他手上還拿著行李,整個人看起來疲憊極了,應該是下了飛機連家也沒回,直接來找她了。
兩人隔著長長的寂靜的走廊,遙遙相望,直到玉肌草忍不住眼淚直往下湧,到最後幾乎快淹沒自己視線的時候,不得不抬手擦眼淚的動作落到都柏霖眼中,他才意識到了她的不對勁,慌忙中扔下手裏的行李就往她那頭跑,然後一把抱住那個自從接到電話就攪得他的心沒有一刻安寧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