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舟的眼眶已溢滿淚水,永逍皺著眉,粼光的心也糾葛成一團,她本來還想著怎麼把阿羽的話轉達給逃出城外的成鶮,這下不用她忙活了,他必定已在結束阿羽性命之前聽她說了,阿羽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從始至終都認為我的丈夫是一個英雄,這一點,我從來沒有騙過你。”可能最後還添了一句話,“夫君,好好地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永逍起身,對兩位姑娘說:“我再去紅堡走一遭,我能保住成鶮的命,霍紅雪許諾過我一件事,我要他做的就是饒過成鶮。”
晚上,永逍回來,粼光和晏舟連忙問起成鶮怎樣了,永逍道:“霍紅雪答應饒恕他,可如果他要帶走阿羽的遺體,須得去西境邊關鎮守惡鬼。”
“霍紅雪也學著他大哥成了老狐狸了。”粼光道:“西境邊關氣候惡劣,生存條件極差,防守任務艱難繁重,人員成分又異常複雜,別說鎮守邊關,就連能否保命都成問題,以成鶮的資質能夠勝任嗎?”
“成鶮缺乏曆練,駐守邊關不見得是壞事,反正一切事沒有絕對的好壞,我為他向霍紅雪征得了一個文職類的差事,霍紅雪也同意了,但去到那裏,事事不能由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他明日下午就出發。”
“走得太急了。”
“我已麻煩桃姐他們幫忙料理阿羽的喪事,成鶮打算將她葬在紅桑林中。”
第二日午時,永逍三人去了城外的長亭早早地等著,不一會兒,成鶮也趕來了,還有一群同行的隊伍,其中除了一兩個人是迫於生計去到邊關,其他二十多個人都是罪犯,且是罪不可恕的大惡人,麵目十分猙獰,要在這一群人中求得生存,對成鶮來說,可謂是一大考驗。
永逍早已打點好了帶頭人,頭目命隊伍暫停歇息。成鶮一點也不驚訝永逍他們前來送行,他對永逍再無恨意。
永逍將那件假冒的黃翠羽緞鬥篷送給成鶮,成鶮感激不盡,眼眶潤澤,他說:“我偷看到阿羽穿著黃綠色的羽緞鬥篷,真是太美了,後來也沒再見到她再穿,於是,我去做了一件仿製的,我忍著兩個月沒有賭博,省下錢來給她做的,為了不讓她起疑,我說我做了一個夢,夢到她這樣打扮,像天仙一樣美,希望她能穿上它,她當時開心得哭了,真是個傻姑娘,太傻了,其實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就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了,害她以為瞞了我十年,而內疚了十年,其實內疚的人是我才對,我害怕失去她,她也害怕失去我,最終我們都失去了彼此。我真不是東西,明明兩個月沒有賭博省下許多錢給她做衣裳,等衣裳做好了,我又去賭了,又賭錢又爛醉,讓她受苦受累替我還債,我把一個好妻子糟蹋了,該死的人是我。”
永逍道:“請務必相信你妻子臨終前對你說的話,她必定是感激你的,她深愛著你,望你好好活下去,你千萬不要辜負她的期望。”
成鶮已是淚如雨下,粼光遞了一張素娟給他,他也不敢接,隻是道謝,用衣袖抹了抹淚,他抬眼看著永逍,“你一向認為我是無用之人,是個陰影中廢物,我本來也很憎惡你,可你盡心盡力地救我,幫著厚葬阿羽,又還給我這件衣裳,我很感謝你。”
永逍道:“我沒有將你當成一個廢物,請你相信我,我和你兄長是好友,我們商議過用這種言語刺激的方式來激勵你,你兄長說你是可造之材,隻不過太懶惰。你遠比我想象的更加堅韌也更加有情有義。若是因為我的言語給你造成困擾,在此致歉。”永逍抱拳控身,“請不要在意。”
成鶮立即虛扶永逍一把,他很受觸動,“多謝你,永逍公子。我的妻子,我的兄長,還有你,你們這一次真正地讓我擁有了全新的力量,我想,就算去到世間任何一個惡劣的地方,我都能很好地生存下去。”
粼光在旁聽了,心內觸動,連帶著自己仿佛都充滿了力量,他相信,成鶮一定能做到。煞風景的是,毒牙公永逍又畫蛇添足地吧唧了幾句:“光嘴上說,誰都可以,力量不是說有就有,你是以懶惰聞名的,落在實處就難了,你目前沒有任何安身立命的本事,麵對的卻又是一群牛鬼蛇神,挑任何一個出來都能將你拎起來摔成泥團……”
粼光扯了扯永逍的袖子,朝他擠了擠眼睛,示意他閉嘴,成鶮卻已不在意,隻說:“我不會怕他們,我能生存下去。”他撫摸了一下黃翠羽衣裳,“有她在我身邊,我能很好地活下去。”
永逍不再言語,粼光把做好的幹糧包裹遞給了成鶮,他接過之後再次致謝告別,隨著大隊伍走了,他們行路飛快,一時半會兒,連個影兒都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