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黑的長橋一如既往地平直枯板,單調而陰鬱,橫貫飄渺虛空,目極千裏,不見盡頭。橋體中央擺著一道原本猙獰的灰色裂痕,此刻已經很淺很淺,長橋上之長著藍黑的永夜,無星無月,無雲無雨。橋下卻滿是晶瑩的藍色螢火,在不見一絲水波的廣闊鏡湖上鋪陳蜿蜒,仿佛湖乃虛無,光才是水。時而浮動上下,卻總越不過那長橋,光華不絕,漫成一片無際汪洋,幽靜之外,卻又分明在飛速流動。
橋的盡頭卻忽然隱隱傳過來鈴鐺似的聲聲輕響。
原本死氣沉沉的半空中於是一點一點飄出白碧色的星點來,繞開一簇簇晶紅朦朧,靈光流轉的曼珠沙華,鮮妍妖冶,纖細的花瓣層層伸展,微微搖曳。長橋彼端慢悠悠蔓延過來如月的銀輝。那銀色流動如水,覆蓋了原本漆黑的橋體,正如夜色底下幹枯的細渠裏忽然流進來一彎靜水。
奇得是,平直的橋麵竟真的隨之泛起淺淺的水紋,仿佛受到了什麼東西的擾動。
一雙雪白的繡鞋就是這樣從遠處踏著水紋,一步步走來,足下每一步,都在水麵上點起微末光芒。
那是一個清麗的女子。白皙的麵容上有一雙渙散卻安靜的眼睛,及腰長發似煙如雲在肩脊後麵鋪散開來,不綴一朵珠花,寬袖長裙,亦是雪白的一襲,卻並不令人悚然,而隻覺幹淨。
除了那掩住雙手的寬袖下,不斷暈開的層層殷紅。
忽地,那女子腳下一駐,凝目於自己正前方不遠處。
——那裏臥著一隻通體雪白,神態平靜,足有半人多高的狼。
那白狼臉上端的是一派從容淡然,平和的姿態裏頭隱隱約約流露著一種格外特殊的高貴意味,狼額上印著一枚神秘的紫徽焰火,周身被長空星點鍍上了一層淺淺柔光,瑩白如月,靜靜地望著她時,竟恍惚有了些通靈神聖之意。
女子警惕地定在原地,寬袖一動,憑著本能端起格鬥的架勢。
可那袖中卻並沒有露出雙手和小臂,而赫然是一截森森白骨,再往上看,便是血肉模糊。
白狼身後有輕盈踏水之聲漸近,攜著輕脆清越的鈴音,在女子眼眸中由遠及近地映下了一抹笑盈盈的俏皮紅影。
“抱歉,來遲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