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衣微微敞開,露出一抹雪色肌膚,在夜間也尤為紮眼。
鴉色長發如雲般鋪開在枕席上,如意呼吸輕緩均勻,對身邊發生的事渾然不知。
謝逢春抽出手指,替她掖好被角,走了出去。
王禧見他出來便是一怔,“大人有什麼吩咐?”話音未落,他意識到自己講錯了話,便深深低下頭。
謝逢春並不理睬他不應景的話茬,一聲不吭去了對麵的屋子,裏麵同樣有侍女為他布置好床具,甚至有他慣用的柏子香。
早晨並沒有人來叫起,如意自個兒醒了。
侍女見她起了還愣了愣,問道:“姑娘不再睡會兒嗎?”
如意有些迷惑,拒絕了她的請求。等她洗漱完畢,如意才意識到為什麼侍女這麼問。
偌大一個永國公府,昨天夜裏來得時侯還見到侍女小廝來來往往,早上竟然冷冷清清。
侍女解釋道:“平日裏要留著人等世子到家才能安置,老爺夫人體恤下人,再加上府上傭人數量多,因此早上都不要咱們太早起來,自有輪班的人。”
如意懵懵懂懂應下了,對比了下謝逢春宅子裏那少得可憐的下人們,怕不是要從早幹到晚,也太可憐了。
她記得謝逢春一向醒得早,便問侍女見到他沒。
侍女搖了搖頭。
過了會兒,有人送來了早膳。
永國公府一向講究,招待外客更是不能失了麵子,光是早膳就提了三層大食盒過來,滿滿當當擺了一桌。
侍女似乎是司空見慣,一臉淡定地為她拿了筷子碗碟。
光是糕點就放了三四種,如意茫然地聽著侍女給她介紹雪蒸糕、運司糕和玉帶糕的區別,又給她盛了碗小米粥。
當如意見到佐粥的小菜是蝦子魚的時候,頓時對永國公府的富有產生了更實質性的認知。
這頓飯吃得她誠惶誠恐,吃完就忍不住說要出去散步消食。
如意不太記得昨晚具體夢見了什麼,隻知道是不太愉快的內容。但依稀還能想起來,夢裏和阿娘有一段對話。
具體的內容如意想不起來了,記憶模模糊糊,隻能抓住幾個碎片。
後半夜睡得安穩,睡醒也沒有察覺任何異樣。
如意不敢走太遠,隻在屋子周圍逛了逛,在一處角落看到個苗條纖弱的身影。
不用細想都能猜到是永國公府上的小姐。
雖然方懷止這個世子當得名聲不太好,時常聽聞他又被永國公追著打了,但永國公對家中唯一的女兒是格外疼愛。
據說這位永國公小小姐天生身體不好,從小求醫問藥,不論神佛都拜過,才堪堪長到豆蔻年華。
此時這位身嬌體弱的小小姐正攙著侍女的手,正微微俯下身看匠人修剪園中的花枝。
若不是如意親眼所見,她一副弱不禁風病美人的模樣實在是難以聯想到,竟然是方懷止的妹妹。
回憶起方懷止那副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模樣,如意會懷疑是不是這位小小姐投錯了胎。
她看起來比較適合做謝逢春的妹妹,兩人對如何喝下苦得要死的湯藥應當很有心得見解。
“你在看什麼?”身後冷不丁冒出一道聲音,把如意嚇了一跳。
她轉身一看是謝逢春,鬆了口氣。
“我吃飽了出來散散步,隨便走走。”如意敏銳地發覺他今天心情不太好。
並沒有什麼仔細觀察謝太傅的表情臉色,她隻是和謝逢春對視一眼,直覺就告訴她少說話為妙。
謝逢春越過她的頭頂,朝她剛剛麵朝的方向看去。
“那是永國公千金。”他微微眯起眼,說道。
話剛說完,永國公小小姐突然猛烈咳嗽起來,邊上的侍女拍著她的背給她順氣兒。
她咳嗽完,鬆開捂著嘴的帕子。
即使隔了一段距離,如意都能看到那塊帕子上綻放出殷紅色的血跡。
然後這位永國公小小姐尖叫一聲,兩眼一翻暈倒在地。
待人被抬進屋裏,方懷止滿臉歉意地和如意致謝,“嚇到你了,我妹妹身體不好,今天多虧你在搭了把手。”
如意擺了擺手,“也不是什麼大事,舉手之勞而已。”
謝逢春冷眼旁觀。
——她對方懷止都能笑得眉眼彎彎,對他倒是避之不及。
方懷止向如意好好道謝了,才注意到在一邊一言不發、麵無表情的謝逢春。
“蘭成,你今天是怎麼了?”他問道,“昨晚沒睡好?”
謝逢春頓了頓,話裏有話,“有人說夢話,攪得我睡不安寧。”
方懷止:“……”
也許是他聽錯了。
完全不知道謝太傅昨晚來過房間的如意還一臉懵。
方懷止想留他們吃頓午飯,被謝逢春婉拒了,說是要先送如意回皇宮。方懷止知道內情,沒怎麼阻攔,叫人去給他們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