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著等到第二天,當晚如意就叫來宮女,有氣無力地說道:“我好像著涼,染上風寒了……”
她故意用熱茶水敷麵,蒸得臉上紅撲撲的,又假裝咳嗽幾聲,成功糊弄住了宮女。
宮女摸了摸她的額頭,觸感發燙,就要去請太醫,被如意拉住了衣角。
“我困了,想睡覺,就別請太醫了吧。”她雙頰泛紅,手抵著額頭,一副嬌弱無力的模樣。
如意搖搖晃晃走到床邊上,鑽進被窩,“你們幫我去文華殿那告個假,就說我身體不舒服不能去了,怕給陛下過了病氣。”
“可是……”宮女很是為難,“要是問起來,奴婢們不好交代。”
“問起來就說是我身子難受不想見外人,我會替你們開脫的。”如意把臉埋進枕頭裏,又咳了幾聲。
宮女沒法,隻能暫時由著她去。
第二天,聞人煦等不到如意出現,便問何九桂怎麼回事。
何九桂著人問了,“薛姑娘染了風寒,怕過了病氣就不來了。”
謝逢春的手微微一頓,紙上洇開一團小小的墨點。
“風寒?”聞人煦問道,“請太醫沒?”
“尚未,薛姑娘身子不適,鬧著脾氣不想見人。”
“生病了怎麼還不肯請太醫呢?”聞人煦擱下筆,往謝逢春那看了眼,“朕想去看看她,老師,今日的課先停一停吧?”
謝逢春冷冷淡淡拒絕了,“陛下從太後那拿回了權力,就迫不及待要被言官指摘了?”
聞人煦啞然,謝逢春接著說道:“沾了病氣龍體受損,得不償失。”
聞人煦默默坐了回去,“老師說得對。”
皇宮裏這麼多雙眼睛看著,要是有點什麼事,他們不能將責任甩給皇帝,矛頭一定會指向薛如意。
謝逢春招了招手,叫來王禧,“既然生病了不能不請太醫,你親自去太醫丞帶個人過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如意正趴在榻上,麵前是青棠削成一塊一塊的梨子,清甜多汁,勉勉強強能壓下她心頭的火氣。
肩背上被磨破皮的地方經過一晚上已經愈合了,但躺著碰到肌膚還是有些不適。
隔著屏風,她看見外麵隱隱約約有人影過來。
“陛下派了太醫來診脈。”宮女說道。
如意毫不遲疑地從榻上下來,掀開被子就往裏麵一躺,“行吧,讓他進來。”
等那位太醫到門外,出於男女有別,他在外麵對宮女溫聲道:“還請帶下官進去。”
……這聲音好耳熟!
如意愣住,就看見餘柏提著箱子進來了。
“聽說您染了風寒,陛下和謝大人十分關切,特地命下官來看看。”餘柏笑嘻嘻道,客氣地在距離床沿兩尺的地方停下。
如意咳嗽幾聲,聲音軟綿綿的,“我睡了一覺發過汗感覺舒服多了,估計再躺兩天就差不多了,你回去吧。”
餘柏瞥了一眼旁邊小桌上吃了一半的梨子,說道:“下官看您麵頰發紅,額上虛汗,正是體內虛火旺盛的表現,梨子性寒,容易衝撞脾胃。”說著讓宮女把那碟沒吃完的梨子拿走了。
如意氣得差點從床上坐起來,身體一動,肩後微微疼痛的感覺就傳來了。
她無精打采地哼了幾聲,“原來如此,難怪我吃了感覺更難受了。餘太醫要是說完了就出去吧。”
餘柏反而上前幾步,摸出一塊薄薄的絲帕,“還請您伸個手,下官為您診脈。”
如意當然不願意讓他診脈,不然餘柏一摸不就知道自己是裝病了?
她不肯伸手,餘柏也不肯讓步,兩人一個躺著一個站著安靜對峙。
過了會兒,餘柏先開口:“其實是王公公叫我來的。”
如意:“……”
被子底下伸出來一截白皙手腕,透著淡紫色的血管,纖細羸弱。
等餘柏走了,如意把被子拉到頭頂上,悶聲悶氣吩咐道:“誰來都不見。”
過了會兒她悶得慌,還是慢騰騰挪回榻上。
她趴在榻上,聽著秋風吹拂樹枝的聲音,簌簌地抖落一地殘枝落葉。桂花的香氣順著支起的窗戶透過來,熏得她昏昏欲睡。
謝逢春繞到避風台處,雖然如意說了誰也不見,但謝太傅要進總是無人敢攔的。
餘柏回稟說她是受了風,靜養幾日就好了。一聽就是裝病的托辭,用來逃避與他見麵的拙劣借口。
屋裏安安靜靜,謝逢春反而有些奇怪。
在廊下就能被桂花的香氣浸透心脾,門虛掩著,並沒有關上。
如意睡得很不舒服,總覺得有人在邊上盯著。
她悠悠然睜開眼,困倦地打了個嗬欠,映入眼簾的是眼熟的紫色官袍。
視線往上看去,官袍的主人正坐在桌邊,慢條斯理地喝著茶。
如意將計就計,克製住了自己尖叫的衝動,垂頭喪氣地說道:“我染了風寒,謝大人不怕被過了病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