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想讓餘柏去,用得是餘柏給她和德太嬪看過病,醫術信得過為由。
聞人煦沒有拒絕,隻是瞥了一眼何九桂,示意他去查一查。
餘柏以前是跟著父親四處雲遊的遊醫,何九桂那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何況他在太醫丞也隻是個小小的醫官,並不引人注目,問起來都對他沒有太多的印象。
餘柏大約是這種缺德事幹多了,收到消息手腳飛快地給她準備好。
如意看著他派人偷偷送來的衣服,猜到了他的意思。
她讓青棠穿著自己的衣服留在屋裏,謊稱早早歇下了。
在另一頭,一個麵生的小女醫出現在餘柏身側。
有聞人煦的允許,宮門口的值守也沒為難他們,隻是在檢查腰牌的時候多看了幾眼如意。
她攏了攏鬥篷,試圖把臉埋進去。
“這位女醫姑娘沒見過吧?”他問道。
“剛進來的學徒,不是要出去看婦人病麼,沒個姑娘不方便。”
值守想了想,這話也有道理,便揮揮手叫他們快些出去。
遠遠地離開值守的視線範圍,如意才鬆了口氣。
“他不會記住我吧?”如意擔憂道。
“他們平時也見不著女醫,不妨事。”餘柏打量了下她,“你穿成這樣,我都差點沒認出來。”
車裏備了手爐,如意解開鬥篷,露出一身青灰色的女醫服飾。
她第一次背著陛下幹這種事,心虛慌亂,路上也不停地問餘柏。
餘柏被她吵得沒法,“周聞新那我已經打過招呼了,我去周家診脈,你到時候跟方懷止去詔獄。”
“方懷止?”如意怔住。
永國公世子也趟這趟渾水麼?雖然他看起來和謝逢春關係很好的樣子。
走到路口,一輛毫無標記的馬車停在暗角處。
如意跳下車,餘柏沒下來,在車裏衝她說道:“世子跟你說什麼你就照做,你放心,他害不了你的。”
方懷止原是沒打算來的,這趟渾水永國公府不蹚為妙,何況謝逢春自己設了個局,以他的手段還不至於把自己套進去。
不過當餘柏跟他說起如意想去見謝逢春的時候,方懷止嗅出幾分特別的味道,自告奮勇接下了這個高風險的活兒。
永國公世子的馬車外表普普通通,內裏裝飾得極為精致,邊邊角角都鑲嵌了昂貴的寶石和象牙,連坐墊都仔仔細細熏了香。
如意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擱。
方懷止清了清嗓子問道:“你這可是冒著大不韙風險去見他,何必呢?”
“我……謝大人幫了我許多,還有救命之恩,我掛念他也是應當的。我怕謝大人在獄中過得不好,他身體虛弱萬一餓著凍著怎麼辦?”如意說得情真意切,讓方懷止聽著牙根發酸。
不是吧,他倆還真的談上了?
方懷止回想了下謝逢春一開始的態度,不敢置信。
看他一陣紅一陣白的臉色,如意就知道哄住了。
她微微歎了口氣,怎麼誰都要問一遍呢?雖然她掛念謝逢春不假,但也沒到他們想象中那種舍生忘死的程度。
隻盼著謝逢春能記住她的好,到時候放她出宮時候爽快點。
如意心裏這麼想著,但馬車逐漸接近詔獄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心裏沒底。
夜幕下的詔獄肅殺冷然,黑沉沉的倒影仿佛能吞噬一切。
如意掐了掐手心,強忍著恐懼下車。
曹公明已經在此等候了,他還記得謝宅的那個小女郎,以為她與謝太傅是一對。他雖然言語憨了些,腦子還是清明的,有永國公世子擔保,睜隻眼閉隻眼給她放條路有何難。
得知如意是個女醫,再加上曹公明的通行腰牌和永國公世子的麵子,饒是門口的守衛再冷硬,也隻得勉為其難挪開了腳步。
“至多半個時辰。”
“夠用了,謝謝大人。”鬥篷遮住了如意大半張臉,露出的眉眼卻染上幾分笑意。
詔獄裏的溫度也冷硬如冰,鼻尖是散不去的血腥氣。
肉眼看去皆是光線昏暗,隻有牆壁上的快燃盡的蠟燭勉強能照亮一小塊地方,堪堪容人行走。
方懷止不能進來,隻有如意跟著曹公明身後踏進詔獄。
她從未見過裏麵的景象,在路上已經幻想了十遍八遍,以為裏麵是怎麼樣的地獄場景。
但進去之後倒還好,至少曹公明帶她走過的路尚可,沒有她想象中那麼可怕。
“詔獄的人是不敢怠慢謝大人的,雖然比不得外麵錦衣玉食,但絕不會短了謝大人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