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冷,裹著被子挪過來的,沒遮住的地方露出了一截細白如脂的腳踝。
赤足踩在廊上,謝逢春借著月色看到她腳背被凍得微微發紅。
他歎了口氣,伸手幫如意把被子裹好,然後把她抱了起來。
猝然間的失重感讓如意慌了一下,下意識抓住了謝逢春的衣襟,“你你你不願意的話我去找別人——”
“你想讓人看到早上從我房間裏出來嗎?”謝逢春一句話讓她啞口無言。
算了,還是自己的床舒服。
如意默不作聲,抓著他衣襟的手更用力了點。
床角的湯婆子還是熱的,如意焐了一會兒才覺得被凍麻木的腳上回了溫。
“以後不要這樣,會生凍瘡。”
如意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謝逢春指的是她光腳就出來,忍不住往被窩深處藏了藏,“要不是你講鬼故事,我也不會嚇得睡不著。”
她嘴上不服輸,但屋裏不是她一個人了,總歸比剛才要安心不少。
外麵的風聲和窸窣聲仿佛都消失了,隻留下滿室融融暖意。陷入柔軟的衾被中,困意立刻湧上來了。
如意打了個哈欠,強忍著睡意問他:“謝大人今晚打地鋪還是睡小榻上?”她指了指碧紗櫥,“那裏麵有一床被子。”
謝逢春挑眉,“誰求誰?”
如意:“……”
她左右翻滾兩下,把自己裹得跟毛毛蟲似的,萬分不情願地往床鋪最裏麵挪了挪,給謝逢春空出一段勉強能容身的距離。
謝逢春也不多挑剔,半躺在那,看起來沒有要在這睡一晚上的意思。
如意安下心。
謝逢春忽然出聲問道:“你不怕打雷閃電,倒是怕靈異鬼怪?”
如意已經困得眼皮黏上了,模模糊糊回答道:“打雷有什麼好怕的……”
落針可聞的屋裏,隻能聽到她平緩均勻的呼吸聲。
因為和湯婆子緊緊挨著,再加上被子裹得嚴嚴實實,後半夜裏如意眼皮動了動,迷迷瞪瞪地醒了。
她也沒醒全,隻是覺得太熱了,得鬆開被子透透氣。
勉強抬起眼皮,她在床上見到了個人影,腦子宕機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是謝逢春。
……竟然還沒離開。
如意支起身子,揉揉眼睛,才看清床上是怎麼樣一幅景象。
謝逢春拆了發冠,容顏半掩在發絲後,似乎睡得正沉。
但他身上沒蓋被子,還穿著剛進來時候的衣服,隻是簡單把外袍蓋在身上。
如意:“……”
雖然避風台裏已經燒了地龍,但謝太傅這個身體……
落個水謝逢春都能發幾天高燒,這次剛從詔獄裏出來,她要是對謝逢春不聞不問,不會明天睜眼他就氣若遊絲了吧?
她摸了摸謝逢春的手,還是一如既往的冷。
冰涼的手背驟然間被熱乎乎的掌心覆住,謝逢春手指不自覺動了動,慢慢從睡夢中蘇醒。
他感覺到身邊的人在哼哧哼哧幹點什麼事,沒有馬上出聲,懶散地瞥了眼如意,想瞧瞧她到底在幹嘛。
然後謝逢春怔了怔,差點以為自己沒睡醒。
——如意把被子分了他一半。
她抬頭,看到謝逢春十分清明的眸子,很鎮定地說了句“你醒啦”。
“……醒了。”謝逢春答道,“天還沒亮。”
他話語裏還有些沒褪去的慵懶。
在如意麵前,謝逢春可以暫時不用繃著神經。
“我要告訴餘太醫,你睡覺不蓋被子。”如意氣呼呼地把分出來的那一半被子往他身上一丟,“你別在我這生病啊,那我解釋不清。”
謝逢春難得沒有多說什麼,聽話地躺進去。
再冷冽的霜雪遇到了暖呼呼的小太陽也會被焐化的。
如意還和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悄悄牽住他的手,溫熱的掌心覆蓋在他手背上,源源不斷的熱意順著手臂遊遍軀幹四肢。
身旁的人又是一躺回去就睡著了。
謝逢春盯著床頂的紗幔看了會兒,小聲喊了句“燕燕”。
回應他的隻有輕微的呼吸聲。
謝逢春慢慢闔上眼,剛才他小憩過去的那會兒睡得格外安穩,沒有在夢裏一遍遍被迫重複痛苦的回憶,也沒有冷汗淋漓的醒來。
身邊的人有神奇的本事,能讓謝逢春難得好眠,偏偏她自己不知道。
如意半夜被打斷了睡眠,因此上午多睡了一截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