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黃門說完,等著麵前小女郎驚慌失措地掉眼淚,再六神無主地原地打轉祈求老天保佑。
然而她隻是愣了愣,疑惑地歪頭問他:“我兄長?是叫薛進嗎?”
“是、是這個名字!”小黃門說道。
“可是……我兄長被抓,和我有什麼關係?”如意眉尖蹙起,雖然臉上顯出困擾的表情,但語氣卻聽不出多少憂慮。
小黃門語塞。
如意疑惑地問他:“你是從哪兒得知的消息?”
“曹統領和永國公世子大白天闖進勾欄院裏抓人,帝京城都瞧見了,奴婢聽人說了立馬來轉告您。”
“聽誰說?”如意追問。
小黃門緊張地盯著腳尖,聲音顫抖:“是……是奴婢去領東西時候,聽換值的侍衛大哥們說的!”
“好巧,怎麼就讓你聽見了。”如意一點都不慌,笑吟吟問她,“早不說晚不說,偏偏你路過時候聽得這樣全?”
小黃門意識殘留前最後一幕便是她鳳仙粉裙上金線織成的圖案,隨即便昏倒在地上。
如意被青棠拉扯著往後退了一步,“快把人綁起來送去內廷。”
其他人手忙腳亂把這個小黃門五花大綁,準備抬去內廷司。
因為這事兒耽擱了不少時間,等她到馮聞鶯那的時候,她都添了一回湯底了。
“來得好慢,果然是請不動人了?”馮聞鶯還是嘴上不饒人,手上給她擺開了碗筷。
屋子裏隻有幾個自己人,如意小聲把出門時候的事說了。
珍珠一邊熟練地下著菜,一邊說道:“奴婢覺得是故意有人讓他這麼說的。”
“我也覺得。”如意托著腮,從寒冷的室外進來,臉頰處被蒸得發紅,“不過我阿兄怎麼會被關進詔獄?”
如意回憶起詔獄裏的場景,忍不住皺眉。
她那身嬌體貴的兄長進去多半得吃不少苦頭,父親得知消息肯定急瘋了。
“但願我爹別去求到謝太傅頭上。”如意唉聲歎氣,馮聞鶯卻從她話中嗅到了不同尋常的走向。
“薛大人為什麼要去求謝太傅?”馮聞鶯仔細想了想,他倆的官職差距應當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吧。
“我長兄之前和忠武將軍府定親,出了些事婚事告吹了,但是父親並不想放棄忠武將軍府,人家說除非娶我……”如意越說越小聲,“我父親竟然就去找謝大人問了……”
馮聞鶯看出來她和謝太傅之間有些什麼,能猜到謝太傅必然是十分不爽的。
“那忠武將軍府也有點荒唐,竟然敢拿你做筏子。”馮聞鶯給她夾了一筷子菜,“你爹肯定會去求謝太傅,沒準謝大人還會順著答應他的請求。”
“才不會,他怕謝大人怕得要死。”如意皺眉,她心說可能性不大,就算她爹真能大著膽子去求到謝逢春頭上,謝逢春也不見得搭理他啊。
馮聞鶯眼珠一轉,唇邊醞了意味不明的笑意,“那打個賭,要是誰猜對了就無條件答應對方一個要求。”
“行啊。”如意毫不猶豫答應了,往嘴裏塞了塊肉。
她來之前總擔心馮聞鶯受到德太嬪的影響,但看起來並不算憔悴。
不必熬夜侍疾,氣色看起來好了許多,隻是講起話來沒有以前那麼牙尖嘴利,溫和了不少。
她從前講話不饒人,讓人難以直視,從而忽略了馮聞鶯的美貌。
現下話少了許多,反倒凸顯出她明麗鮮亮的五官,並不為歲月風霜所礙。
如意心頭一跳,挪開了視線。
送至門口的時候,馮聞鶯突然問她:“你換了熏香?”
“什麼熏香?”如意嗅了嗅身上的氣味,倏地想起來可能是白天沾到了謝逢春身上的氣息,她佯裝撥開臉上被吹亂的碎發,悄悄擋住發紅的耳尖,“我不在意這些東西,可能是宮女換了別的香料來熏衣服吧。”
“隻是覺得有些熟悉,似曾相識,又不像是宮中常用的香料。”
馮聞鶯順口一提,兩人都沒放在心上。
那個話語詭異的小黃門被送去了內廷司,如意支撐起吃飽犯困的腦子想了半天也沒猜到是誰讓他來說這些話的。
總不能是她爹吧。
但凡薛良有買通宮人的本事,還能讓她在廣德行宮無依無靠過三年嗎?
她躺在軟和的錦被裏,混混沌沌中腦子裏出現了一個人名,把睡意驅散了幾分。
“不會是姚清逸吧?”如意喃喃自語。
她帶著疑惑入睡,夢中都是奇奇怪怪的幻象,一會兒是在馬車邊嚇得失色的薛玉珊和薛進,一會兒是她十三歲那年堆著虛偽笑容把她送上車的父親。
還夢到父親要把她嫁去忠武將軍府,謝逢春爽快地答應了,還幫忙改宮裏的名冊。
第二天,如意頂著眼下青黑見到了謝逢春。
謝逢春的視線在她臉上來回掃過,如意看到他就想起來夢裏他幫著改名冊的時候,氣鼓鼓地別過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