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裳看著江之寒,很認真的確認,“你可要嚴格遵守承諾哦。”
盡管心裏很有些忐忑,甚至有一絲不安,江之寒還是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說吧,說吧……就算你讓我從這裏跳下去,我也認了。”
倪裳輕輕咬了咬嘴唇,“我的條件很簡單……從現在開始,二十四小時之內,你都得聽我的。”
江之寒的心不由跳了一下,模模糊糊的,他似乎捕捉到些什麼。
倪裳補充道:“而且呢,這之間沒有我的允許呢,你不能說一句話。我問你什麼,你隻可以點頭,或是搖頭,不能申辯,也不可以解說。”
江之寒皺著眉看了她一眼。
倪裳又說:“那麼,我們從現在開始,好嗎?”
江之寒說:“好吧。”
倪裳皺眉道:“你犯規了。”
江之寒吐了吐舌頭,要求還真是嚴格呢。
倪裳說:“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要求你不準說話嗎?”
江之寒滿不在乎的,“不知道啊。”看見女孩兒沉下的臉和佯裝嗔怒的眼神,他抱怨道:“你這不是誘使我犯規麼?……好了好了,剛開始不適應,從現在開始,絕對一句話都不說。”閉上嘴,使勁搖了下頭,算是回答剛才那個問題。
倪裳悠悠的說:“我呢,從小到大,就經常上台去演講主持大會什麼的。久而久之,大家都說我特別能說。可是自從遇到你,我才知道不是那麼回事兒。你這個家夥,黑的能說成白的,好的能說成壞的。你記得嗎?我們才做同桌沒有多久,你便要我的家庭作業去抄。按我的性子呢,是絕不會長期讓同學抄我的作業的,我以為那是作弊,也是不勞而獲。但聽你一通說,倒覺得平時做作業都是無用功,不過是浪費時間浪費青春。抄作業好像是天經地義的,天天自己做才是無聊的舉動。把作業借給你抄完,末了還總覺得自己不夠聰明,心裏有些恨恨的。你說,你是不是慣於顛倒黑白?”
聽到女孩兒講起往事,江之寒慢慢收起笑容,臉上不由得多了些溫柔的神情。那些細小的往事,卻是他最甜蜜的回憶之一。
倪裳問道:“你說,自從我們認識以來,是你說的話多?還是我說的話多?”
江之寒張了張口,總算懸崖勒馬,沒有發出聲音。他指了指自己,算是作了回答。
倪裳說:“是啊,我們認識多久了?”她像個小孩子一樣板起手指,一個一個的數過來,“高二開學的那個夏天,然後是高三,大學四年,然後是出國,今年夏天是你出國後的第二個夏天,是七年多了吧?”
江之寒乖乖的點頭。
倪裳輕輕的歎口氣,“我們……認識了七年,在一起的時候不過隻有一年不到一點的時間。但自從認識你以後,通常都是你在講,我在聽。我想,你說的話,沒有我說的五倍,至少也有三倍。”
江之寒看著她,神情溫柔,臉色卻有些肅穆。
倪裳道:“所以呢……今天晚上,我剝奪你說話的權力。讓我來說,你來聽,好不好?”
江之寒認真的點一下頭。
倪裳道:“從哪裏說起呢?……我今天開車的時候,還在想,要不要多開十幾個小時,去一趟南灣,和你見個麵。走的時候,我便可以直接從芝加哥坐西北的飛機,不用再到舊金山來轉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遇到你。我覺得呢,這是天意。”
她看了眼隔著茶幾坐在地上的男生,“我……先問你個問題好嗎?”
江之寒給她個鼓勵說下去的眼神。
倪裳很認真很認真的問:“你……還恨我嗎?”
江之寒一怔,隨即搖了搖頭。
倪裳看著他,“以後也不會恨,好嗎?”像是個問題,又像是個請求。
江之寒使勁搖了搖頭。
倪裳抿抿嘴,“我爸……前兩周下樓梯摔了腿,還好不算太嚴重,家裏雇了個保姆在照顧他。我打電話回去,他說……”歎了口氣,倪裳道:“他說,是報應啊!”
江之寒臉上的肌肉不受控製的抽動了一下,他敏感的捕捉到倪裳的言外之意。倪建國也許是無意的感歎,但倪裳很快的聯想到很多年前的那個事故,心裏或許有了答案。
倪裳深深的看他一眼,慢慢的說:“但是,你知道嗎?回頭看,就算……就算他是自己跳下去騙我的,我也很難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