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裳微微搖頭,舉起酒杯示意了一下,兩人叮的一聲碰了碰杯子,一切盡在不言中。
張小薇說:“所以你潑了那個家夥半杯雪碧以後,他的電話馬上就到了,因為有我這個通風報信的間諜。那天晚上,我事後還挺慶幸我打了那個電話,所以後來心裏一點兒內疚都沒有。”
她喝了一大口酒,抬起頭,眼光似乎穿過天花板定格在遙遠的不可見的某一點,“那晚上的江之寒,泛泛地說,應該就是我以前關於愛情的夢想吧……嗯,不是說我喜歡上他,隻是說我似乎想要的就是他對於你的那種……怎麼說呢,做事的那種範兒。知道戀人有了危難,似乎從天而降一般,兩個小時後便從幾百裏之外趕來,打架打的那麼舉重若輕,那麼瀟灑,還有一隊當兵的來紮場子,要多威風就多威風。”嘻嘻笑了笑,她挽著倪裳的手,“我是不是有點花癡?”
倪裳嚴肅著臉,重重的點了點頭,但終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收住笑,張小薇說:“真的,那就是我曾經夢想的,在危難的時候,心愛的他會踩著七彩的雲來救我。不管天大的事情,在他那裏似乎動一動手指便煙消雲散。然後呢,嗯……微微一笑,好像從不曾發生過什麼一樣。”看著倪裳,她皺皺眉,“你這是什麼表情啊?”
倪裳扁扁嘴,”小花癡……”,這一刻大學時親密無間的感覺終於又回到兩人身邊。
張小薇說:“如果說開始的時候,我還是有些被動的替他當間諜,那晚以後我就多了很多主觀能動性,很想做點什麼讓你們倆回到一起。我們去遊山的時候,我趁著你去洗手間的功夫警告他說……我說倪裳現在應該還是喜歡你的,但你如果不趕快把她追回去,再深的感情也經不住時間的磨損。我說那句話的時候,完全想不到後來的一切,我到他身邊工作,他和吳茵的分分合合,以至於這兩年他的花心浪蕩。誰會知道呢?……”她重重的歎了口氣。
倪裳抿嘴一笑,敬她說:“我明白你說的了,花癡幻滅真是一件好事情。”
張小薇不理她的調笑,“在他身邊工作這麼幾年,他前個月還開玩笑說,小薇,我考你一個問題,過去一年和我相處最久的女性是誰?答案,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從某個角度講,我越來越了解他,包括他周圍的人,他的家庭朋友,他當年是如何開始創業的,當然還有他的生活習慣。但從另一個方麵講,我覺得我越來越不懂他。好像你知道他越多,就有越多的困惑。他就像一個奇怪的矛盾體,有很多自相矛盾的東西無法解釋。”
她偏頭看著倪裳,“你說到幻滅……這樣說吧,在我認識的所有人當中,如果要選一對最符合我當年幻想中愛情的實踐者,我到今天還是會選你們……但從理智的角度講,我也清醒的認識到,現在的你們好像並不適合在一起,或者說他並不配你。對我來說呢,也許你說得對,我收獲到的東西就是幻滅。我常常想,你和他都是從小到大所謂驚才絕豔的那一類人,或者說卓爾不群的那一類人。但即使是你們倆,即使曾經真心相愛過,要去追求那種要把自己燃燒到灰燼的愛情也是如此一個結局。我不知道中間有些什麼,但這些年我看著你,接你的電話,心裏有好多憐惜,覺得你過的好苦……不是通常說的那種苦,但真的好苦。”
張小薇輕輕垂著眼,沒有去接觸倪裳的目光,“於是我問自己,像我這樣的平平凡凡的人,是不是本來就應該去追求一些更腳踏實地的,更看得見摸得著的感情,或者說的直白一些,更平凡的感情。以前張謙在中學時候就隱隱約約的表現出喜歡我的意思,在大學通信的時候也是那樣。但那時候呢,我總覺得他不是我夢想的那樣,總覺得缺點兒什麼……也許就是讓人瘋狂讓人失去理智的那種元素吧……後來呢,我試著說服自己,去接受新的關於感情的信仰,試著去體會一些平凡但感人的東西。慢慢的,我覺得我也能抓住一些什麼,我越發肯定的告訴自己,嗯,這樣的東西也能給我幸福。如果那樣的話,就不要再去幻想那些飄渺的東西,還是不要再去跳崖再去燃燒自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