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寒坐在座位上,似乎對直升機咆哮的轟鳴聲置若罔聞。他不是軍事發燒友,但也清楚惡劣的天氣和地形對於直升機的飛行是怎樣一個威脅。說到底,直升機也是個嬌貴的玩意兒。
蒸騰的霧氣中,運輸直升機一頭紮進兩處峭立的山峰之間- 他們的目的地,便是雲霧深處的山穀。三天前,準確的說,是六十九個小時以前,剛被七點五級地震搖晃過的滇南地區。
進入震區的主要道路已經被塌方封堵,當地駐軍川南軍區的一個師正晝夜前行,一路乘橡皮艇強渡水流湍急的烏紗河,一路工程兵正日夜冒著餘震和泥石流的危險疏通道路,最後一路則由師長親自率領,拋棄了幾乎所有的輜重企圖翻山越嶺徒步挺進災區。據說上邊下了命令,不惜一切代價七十二小時內挺進受災最嚴重人口最密集的寧武縣城- 這是救災的黃金七十二小時。
由於災區是多民族聚居地區,以前又曾是有名的紅區,政治意義非比尋常,江南軍區的精銳部隊七十七軍某航空兵團奉命支援,從空中進入受災最嚴重的寧武縣城,恢複通訊聯係,建立救災通道,同時為水陸兩路挺進的部隊提供指引。
地震發生後五十個小時,第一批兩架直升機冒著惡劣天氣的威脅強行挺進,順利的在寧武縣城著陸。而江之寒現在乘坐的這架直升機,是第二批進入災區的三架飛機之一。他坐在座位上,目光掃過對麵沉默坐著的一排軍人- 他們都是千挑萬選的軍中精英,據說出發前都寫好了遺書以備不測。一身迷彩服的軍人們,像花崗岩般沉默堅硬,但從他們緊繃的臉上,江之寒似乎能讀出些許的緊張。
如果不是很多年前就通過顧望山認識七十七軍老軍長的公子韓朗,江之寒是不可能坐在這裏的。韓朗算是夠義氣有擔當的,這個時候把他塞進救災直升機可是冒著巨大的政治風險,即使江之寒手裏拿著普少華給他辦的軍官證,如果出了什麼事徹查下去,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在那些軍人眼裏,一身便服的江之寒大概是兄弟部隊派出來執行特別任務的軍官- 他腰板挺直,神情淡然,很有幾分軍人的風範。
收回目光,他垂下眼,似乎在沉思。右手伸進兜裏,裏麵沒有請戰的血書或者是留下的遺言,隻有緊緊握著的一個手機。
六十幾個小時前,倪裳在電話那邊問,“之寒,你知道寧武縣城發生大地震了嗎?”
江之寒的回答當然是不。他這幾日千裏奔波,根本沒有時間去看新聞。
她又問,“你知道思宜現在在哪裏嗎?”
江之寒答她,“不在羊城,或是香港?”
倪裳說:“一天前我和她通過一次電話,她住在寧武縣城附近的一個小鎮,距離不到三公裏,現在已經聯係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