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柴岫到了一處山洞,洞口長滿了青苔,雜草,一大片綠茵茵的青藤直垂下來,遮住洞門。
這地方很隱蔽,是他前段時間和妖獸搏殺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的。
柴岫手上動作不停,拿著幾塊靈石輕巧的安放在洞口,眨眼的功夫一座防禦的陣法已經成型。
這是他最近從得來的書簡學來的陣法,他很聰明,一學就會。
柴岫尾巴尖朝下,緊貼身體如一縷白煙閃進了洞穴裏麵。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柴岫盤坐在洞穴裏麵,手上握著一個瓷瓶,瓷瓶一打開,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幽幽襲來,這就是傳聞中能夠洗經伐髓的——飛花仙露
柴岫垂下眸子,盯著手裏的瓷瓶,鴉羽似的長睫投射出一片淡淡的陰影。
上天從未眷顧與他,一百多年了。
他如今三百餘歲,修為停滯寸步不前,與那虛無縹緲的天道之間隔著的仿佛是天塹鴻溝,無論他怎樣殫精竭慮,遭受怎樣的苦與難,他始終無法向前邁出一步。
半妖之體,嗬嗬。
騰的生出一股怒氣而來,半妖之體又能怎樣,天道待他不公,他偏要逆了這命數!
修長的脖頸揚起,一飲而盡,飛花仙露沿著他的喉嚨滾落滴入胃裏。
痛!
如同胃裏滴落一滴滾燙的熔漿,將他的五髒六腑腐蝕的生疼。
滴入肝脾!
柴岫整個人痛的蜷縮起來。
他一慣能忍疼,可這如同排山倒海瞬間浸透他的四肢百骸,他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都在喧囂。
摧心剖肝!
他猛的一頭紮入地上,用頭顱猛砸向堅硬的地麵,砸的頭破血流他絲毫沒有感覺。
骨節分明的手指突然蹭的冒出細長的指甲,狠狠的劃向地麵,地麵出現了幾道淩厲的爪印。
手指狠狠的紮向地麵,指甲蓋連皮帶肉的翻卷起來。
他咬著牙,額頭青筋爆出,瓷白的臉頰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腦海裏突然想了很多很多,想到了他居住的洞穴,想到和同伴相互間的爾虞我詐,想到勢單力孤被欺淩的時光,想到殺過的人和妖。
他這一生無非是在黑暗中掙紮,手上沾滿鮮血在夾縫中生存,踏上鋪滿血腥和開滿殺戮的花。
太痛了,痛的恨不得死掉。
或許就這麼死掉也不錯。
柴岫有些自暴自棄的想。
他突然想起薑洛送的花,被他擺在桌子上的花。他記得她站在門口,似乎有些局促不安。
她說大白狐狸,這是送你的花。
這是屬於他的花開在了他的心上,他又想起薑洛為他哭泣,淚水流滿了衣襟,沁沁涼涼卻又灼熱無比。
薑洛薑洛薑洛,滿腦子都是她。
她的眉她的眼她所有的小動作竟然清晰無比。
他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加關注她。
“薑洛,薑洛薑洛”牙縫中擠出的字眼,他繃直了身體,似乎無法呼吸。
他猛然迸發出了一股強大的力量,把指尖塞入嘴裏,防止痛的咬斷舌頭。
“嘎嘣。”指骨被他咬斷了,他卻渾然無覺。
“嘎嘣嘎嘣。”一直咬到了掌骨,整隻手掌被他咬碎。
他突然察覺出不對勁來,怎麼會這麼痛,一股猛烈的懷疑在心底長出。
難道這不是飛花仙露?那又是什麼?
還未他來得及思考,一股強烈的腐蝕感猛烈襲來,他感覺自己的皮都爛掉了。
他漸漸的痛到極致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了,他呼了口氣,再緩緩的吐出來。他看到了自己胸口的肋骨,在過一會兒皮肉掉完他可能沒有氣可以喘了。
細碎的血肉慢慢掉著,白慘慘的骨架冒出來。
閉眼,再睜開。
他不得不睜著眼,因為眼皮已經掉沒了。
接下來是骨頭了吧,他心想。
漸漸的骨頭軟化掉化為一灘黑水,這是化骨了嗎幸好他還可以思考。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一瞬間似乎把他人生中的三百年都過完了,他遇到了薑洛,這是他一輩子曬到的最燦爛的陽光。
她紮根在他心裏,衝破血脈和皮囊在他身上開滿了繁榮的花。
漸漸的,他又被重新拚湊起來,黑色的骨頭上麵縈繞著濃鬱無比的黑氣,一股死亡的氣息攀爬至全身。
至陰至邪!
漸漸彙聚形成人形的輪廓,他仰著頭呼吸著微薄的空氣,眼尾的執拗與瘋狂,仿佛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嘴角勾起一抹陰冷森然的笑來:“薑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