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尋熠得知岑嵬出車禍時,已經是第二天早晨。
一瞬間他就從指尖涼到了心口,手機沒拿穩砰咚一聲掉到桌子上,本能的就要奔出大門。
但略微一深想,他又停住,扶著門框眉頭緊鎖著。
哥哥肯定沒出什麼大事。
畢竟事情是昨天晚上發生的,但到了這會兒也沒人通知自己。
好歹他還是自己親哥哥不是?
所以肯定他沒事。
於是尋熠又走回餐桌邊,嘴巴非常渴似的倒了一大杯礦泉水,仰頭灌進去,灌到麵目猙獰差點嗆咳出來,才真正鎮定下來,撿起手機給他發微信。
【你瘋了麼?你去撞他車幹什麼?】
“是有什麼事情麼?”
方宗耀走進餐廳,正好看見他猛灌涼水這一幕。
其實那會兒尋熠腦子裏還一片空白,渾身惴惴不安感總也揮之不去,甚至反應遲鈍,虛虛的望著方宗耀。
傻了半晌才接連吐出兩個慌張的“不,不……”字,又尬笑兩聲,活像他真就是那種怯懦書呆、會被愛衝昏頭腦、冒冒失失的小年輕。
可當方宗耀敏銳的目光稍稍一斂,露出一絲疑惑。
他當即掐了掐掌心,眼瞼一低掩藏片刻,才揚起臉來,衝對手狡黠一笑。
“方大伯,您早。”
方宗耀笑容和煦的走過來,示意管家熏香洗茶,溫粥醒酒,再坐到桌對麵,姿態很放鬆。
直到落地窗旁的金絲楠根雕香架從底部升騰起綿白的霧,有水流潺潺,滿室馨香,他才耷肩展背,兩手擺在餐桌上,一副很親切的長輩作態。
尋熠臉色微黯,期間他一直躬身站著迎接,直到方宗耀坐好並衝他微笑點頭,他才坐下。
這裏是方家主樓一樓餐廳,方宗耀留了他一晚。
這是他沒有想到的。
他原先以為方家幾位突逢大變的老爺們,正措手不及,起碼也會晾自己幾天。
總要找方小厭問清楚來龍去脈,搞清楚與麥家決裂的後果,商量出個對策,想方設法窮盡一切去補救。
之後才會來拿捏自己,拿捏蔣家。
結果卻是讓他連家都不能回,和方小厭一起從宴會廳出來以後,就被她大伯方宗耀一路送進方家老宅,不容他婉拒的被安排到附樓客房。
“蔣二少爺,這也是你安排好的?”
兩人才安座,他便開門見山,方宗耀說的也是今早榆城新聞推送裏的這件事。
果然他迫不及待地就想證明自己的遠見。
尋熠思忖時,對手也深瞥了自己一眼,顯然對於昨晚宴會廳鬧劇後強行扣下自己這一做法,他很有一絲慶幸。
於是尋熠靦腆的笑了笑,頓了一會兒才答:
“是,我父親偏袒我大哥,但我大哥卻很愛護我。”
“嗬嗬,也是,不然光憑他一個毛頭小子,能砸下那麼多錢?還能幹出協助警方抓捕罪犯這種好人好事?”
‘罪犯’麼?
尋熠起身,低著頭雙手去接方宗耀遞來的籠屜,於熱氣蒸騰間,細細咀嚼方家大家長對於(前)侄女婿的這個新稱謂。
藏香餘燼厚而不散,隻一小會兒便濃烈起來,滿室馥鬱,並不太適合清晨的白粥小點。
但方宗耀卻越聞精神越爽利似的,再看尋熠這一眼,同樣看得很深。
直到眼前的年輕人穩穩當當的坐回去,自己才拾起木筷,往瓷盤裏一掇,對齊包著金箔的筷尾,夾一箸鹹菜放進精致的粥碗裏,混著白粥喝了一口。
“昨晚我已經和你父親通了電話,我考慮了一下,我們兩家是應該正式見個麵。”
“是。”
尋熠回答得十分鄭重,連忙站起來退開小半步,向方宗耀鞠躬。
“謝謝方大伯。”
“小厭雖然有了身孕,但該提前籌備的事情,總要置辦好,畢竟在榆城,我們方家也不是什麼小門小戶,不能一點水花都不見的就把閨女嫁到你們家去。”
“是,這一點也請方大伯您放心。”
“嗯。”
方宗耀眼皮都不抬的點點頭,徑自喝粥,也沒主動讓他坐,其實是有些不耐煩看他演戲的意思在裏麵。
畢竟在昨晚之前,就他這副戰戰兢兢的樣子或許還有七分可信。
但經過昨晚翻天覆地的一夜。
他蔣家二少爺,一晚上就能掀起一個又一個裹挾整個麥家的旋渦,讓麥懋瑋幾乎毫無餘力來興師問罪。
再這樣誠惶誠恐的,他就很沒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