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沈然的擔心是多餘的。
褚沅瑾被他硬生生地拖著走,肩膀都被握得生疼。她腳下一崴,輕輕“啊”了一聲便像條小魚一樣從沈長空掌中滑落。
沈長空心頭一跳,慌忙折下身想要扶她。
而後整個人動作一頓,意識到什麼之後又轉而直起身來。
褚沅瑾正蹲在地上可憐兮兮地看他,細眉微蹙,眸中滿載星河般的光。
她一隻手揉著崴到的腳腕,另一隻手高高舉起伸向他。好似在說,愣著做什麼?快將我扶起來呀。
然而沈長空居高臨下,隻淡漠地俯視著她,冷冷道:“自己起來。”
自己,起來???
褚沅瑾唇角抽了抽,心想真是塊木頭,可麵上依舊滿是委屈之色,捏著嗓子可憐道:“哥哥的心腸好硬……”
“……”
沈長空眼睫一顫,呼吸都有些不穩,滿腦子都是她輕輕軟軟的那聲哥哥。
見他不理,那始作俑者又變著花樣地纏他,小手揪住他衣擺,誓不罷休般地搖啊晃的,小兔子一樣朝他眨了眨晶晶亮的眼睛,“好疼啊,你忍心嗎?你舍得嗎?你……”
“別裝了。”沈長空咬了咬牙,直接打斷了她。
他太了解這個女人,她若是真摔了,怎麼也不會有閑心同他磨嘰,更不可能蹲在地上裝模作樣地揉著腳腕。
分明便是她在外頭愛幹淨重外表,又極為怕疼,豁不出去直接摔坐在地上。
便隻蹲著,動一動嘴來喊疼賣慘。
這種技倆,他都不用過腦子便能洞悉。
怪隻怪褚沅瑾這人太龜毛,太講究。
可她是什麼人?整個東陽臉皮最厚的女子她稱第二絕沒有人敢稱第一。
是以即便是被人直接點破也絲毫不覺羞赧,反而麵不改色地朝他努了努嘴,理所當然道:“腿麻了,站不起來。”
沈長空眉心跳了跳,到底還是伸出了手臂,示意她自己扶上來。
要不怎麼說褚沅瑾這人臉皮厚呢,明知他是讓她扶手臂,可她靈光一轉,極為自覺地握住了他微涼的大掌。
見他要甩,忙兩隻手一合,都緊握了上去,還略顯羞澀地睨了他一眼,含笑輕輕哼了一聲。
仿若在說:就知道你口是心非。
她也知不能將人逼得太緊,況且,魚兒若是太快上鉤她這垂釣者的樂趣將會大打折扣,那還有什麼意思?
是以在握著他的手直起身子後她便也沒再有什麼逾矩的動作,隻狀似閑扯一般提了一句:“你不是要去吃飯麼?那咱們快去罷,若是餓著了哥哥你,我的心都會給疼死。”
“……”
沈長空忍無可忍,終於頭也不回地甩下她走了。
去正廳的路上林木眾多,是以不僅不曬,反而很是涼爽。
褚沅瑾悠閑地跟著她,暗想這人甩她也不甩得實一點,走這麼慢,是怕她跟不上麼?
要說這會兒也不是飯點,可他們到的時候飯菜點心已經擺了滿桌,也不知是不是他一早便傳了飯。
褚沅瑾忍不住吞咽了下,可她作為一個精致講究的公主,自是不能叫旁人看出來她心中早已如惡狼撲食一般撲在了餐桌上。
一向不知矜持為何物的人這時候倒很是矜持,仿佛對這滿桌的美食毫無興趣。
等沈長空入了座拿起木箸後才端莊優雅地跟著坐下來,而後慢條斯理地開始用食。
不緊不慢的,一點兒也看不出方才肚子咕嚕嚕叫過。
沈長空更是確定了心中所想——
這人果真是極能裝的。
——
褚文心本想提醒一下沈然之前曾說過叫她搬過來同住的事情,可礙於沈長空的態度,沈然自是不好輕易做主。
便提議自己搬出去與她同住客棧。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褚文心也羞於再開口,總不能真讓沈然和她一起搬出去。
一來沒什麼意義,二來客棧條件太差,哪裏比得上公主府舒服。
況且她若住在客棧,還成日裏往懷安王府跑,外頭的人該如何說她?
目的未免太過明顯。
現下住在公主府,美其名曰住在長姐那裏聯絡感情,也好有個遮掩。
幾番權衡之下她還是乖乖回了公主府。
夜裏卻輾轉反側,如何都睡不著。
一想到今日褚沅瑾所作所為褚文心心裏就極為難受,她想不通,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怎麼才能旁若無人地說出那種話,做出那種事。
更想不通的是,沈長空竟然沒有躲,平靜地聽著她胡言亂語,任由她對他動手動腳。
她沒有廉恥心的麼?
從前那樣狠心絕情地將沈長空丟掉,現在一時興起,便又狗皮膏藥一般纏上了他。
褚沅瑾她憑什麼?
沈長空那麼好,她配不上他。
她倏然從床上坐起身來,喚來丫鬟給她穿好衣裳,想要出去溜達溜達來消解心頭的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