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29章 第 29 章(1 / 3)

褚沅瑾頓時怒火中燒, 氣得按在他胸口的指尖都在顫抖。

男人仿佛也突然意識到什麼,眸色一沉便要去阻她,可已經來不及。

褚沅瑾小手一揚, 便將藏於他胸口的那一小塊布料拽了出來。

雪白的一張方帕被她揪於瑩潤的指尖,小巧的芙蓉麵上滿是氣惱,質問道:“這是什麼?”

她這會兒還坐在他腿上,整個人窩在他懷裏仰頭瞪視著他, 像隻奶凶奶凶的貓。

男人整個人都緊繃起來, 喉頭滾動,啞聲回了句:“是手帕。”

是!手!帕?!

褚沅瑾更加生氣,心裏的火根本兜不住, “你當本公主瞎麼?”

她會看不出來這是個手帕?她不僅看出來了,還清楚這是不知哪個女人的東西。

一個女子的貼身物品, 竟被他藏在懷裏!且看他這副要吃人的樣子,那女子在他心裏定然十足重要, 寶貝得跟什麼一樣。

雖他什麼都沒說,可褚沅瑾心裏明鏡兒一般,什麼都知道了。

若那女子是長安人士, 沈長空早便將人娶進府了, 哪裏還由得她這般日日纏著不放?

如此想來, 那便是遼東認識的了。

念念不忘於心卻沒有強行帶她回來, 那女子是有多好才值得他這般?

褚沅瑾心中有些酸澀,這些好本來是隻給她一人的,從什麼時候起, 他竟也有了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可主導權分明便在她手中,她明知自己是垂釣者,不該為這種小事起什麼波瀾。

更不該難過。

她吸了口氣調整好情緒, 極為陰陽怪氣地輕嗤了一聲道:“不知是哪個心肝兒的,真值得你這般藏著掖著。”

聞言沈長空怔了怔,她雖未亂動,可到底腿上的溫熱觸感還在,饒是他定力再好,也抵不住喉腔一陣幹澀。

坐在他懷裏,問他這種話。

還能是哪個心肝兒的?

再栽一次罷,最壞的結局不過是再被她拋棄一回,前世今生,他經曆的還少嗎?

有什麼可怕的?

然不等他開口解釋什麼本坐在他懷裏的女子便猛然起身,將手中那雪色帕子狠力丟在了他臉上,而後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雪白帕子自流暢的下顎線滑落至修長頸項,沈長空伸出去要將她擁住的手陡然僵住,緊握成拳,手背青筋突起,直至那抹茜色身影不見才垂了垂眼瞼,將那方帕子收入掌中。

若她細心一些,便能發現那一塵不染的錦帕上,有一抹極為鮮妍的緋色。

是女子的口脂。

在邊關的無數個日日夜夜,他發了瘋似的想她,將她的帕子放在心口,近乎病態地湊在鼻間輕嗅,企圖捕捉殘留於其上哪怕一絲一毫的,她的氣息。

那是她早便不記得的東西,隻有他還留著,當個寶貝一樣藏在懷裏。

沈長空眸色深沉,緊盯著雪白手帕上那抹紮眼的紅痕。

那是她吻了他耳廓後印下的痕跡,以這種形式,永遠永遠被他留了下來。

成風進來的時候便見高大的男人靠在圈椅上,下頜緊繃,半闔著眸子緊盯手中那方帕子。

小而柔軟的帕子落在他骨節分明的大掌之中有種詭異的美感,極具視覺衝擊,明明該是下一瞬便灰飛煙滅的結局,卻始終安然無恙躺在他掌心,被小心翼翼地捧著。

成風不由放緩了呼吸,打破這沉靜,“將軍,公主可是……走了?”

沈長空隻應了聲,成風便不敢再多說別的。這顯然是心情不好,鬧了別扭。

隻是成風不懂,兩人之前明明還好好的,再加之昨晚相處了一夜,感情理應升溫才是。

怎麼反倒是突然降至冰點。

方才看安陽公主出去時亦是滿臉慍色,大有一種自此同他家將軍老死不相往來的氣勢。

想到這,成風心裏猛然咯噔了一下,像被大石擊中了一般。

從前在遼東看不見摸不著便已經那般難熬,人總是食髓知味的,她若是真又棄了將軍……成風不敢想。

吞咽了下,他硬著頭皮開口叫他:“將軍,許是公主太累,因而才會有些……”

頓了頓,他頭皮更硬了,接著道:“才會有些易怒。”

太累?

沈長空終於抬起了眸子,她有什麼可累的?

這半日下來,除了靠他懷裏便是坐他腿上,哪裏便累著她了。

成風見他終於給了個正眼,趕忙開始找補,為褚沅瑾正名道:“您昨日夜裏發熱,公主可是陪了一整夜,又是喂藥又是抹藥的,沒讓旁人幫一點兒忙,早早便讓我們安置了,也不知道她自個兒折騰到幾時才睡。”

“你說什麼?”沈長空神色一怔,心頭猛地跳了下。

腦海中驀然閃現今日一早她趴在床邊問他你醒了的樣子,他當時隻顧著驚詫,竟是忽略了她眼底的一片淺淡青影。

為了照顧他,她竟是在床邊守了一整夜……

“千真萬確啊!”成風道,“昨日確實是公主照顧的您,不光是我,公主身邊人也是知道的。將軍今日應是一睜眼便看到了公主的……”

他確實是一睜眼便看到了她,原來昨夜種種不全然是他在做夢。

想起被解得七零八亂的衣袍,沈長空倏然垂首,幾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

她那般嬌貴,哪會幫人解衣。就連睜眼看見她時,她自己的裙衫都是皺皺巴巴的,想來是尚未來得及換。

沈長空從未敢奢想過她能為自己做到這般。

方才那氣衝衝跑出去的模樣顯然是誤會他心上還有別人,吃了醋。從前他們朝夕相伴那般久,她一向大度,從不在意他同別的女子如何。

欲擒故縱果真管用。

一旁的成風被他這笑容晃了眼,他一時間竟有些分不清他家將軍是在自嘲還是真的在笑。

單看著倒是挺真,像是發自內心的,可將軍心思深晦難辨,他實在揣摩不透。

畢竟方才還陰雲密布的,這麼一會兒,他也就提了一句話的事竟就雨過天晴了,這安陽公主的魔力還真是一如既往,從未變過。

既將他情緒掰正回來了,秉承著說多錯多的原則,成風便也不再多說,相信他家將軍自個兒能悟。

轉而開始談起平康坊那案子來,麵上神情也開始嚴肅,“昨日在城外新發現一具女屍,依舊是被割了雙足,隻這回不是平康坊的女子,屬下去查了查,發現是個官妓。現下這事兒已經傳得裏巷人盡皆知,傳得是神乎其神,都在說是老天爺要整治這些做妓子勾引爺們的東西……”

這話極為難聽,成風說著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沈長空輕嗤一聲,“不過是裝神弄鬼罷了,再者,他們若能管住下半身,還怕旁人勾引?”

成風默了默,隨即讚同點頭。

能去那種地方尋樂子的,本就不需要人主動勾引。

分明是在聊正事,可成風腦子裏不由自主便想起來褚沅瑾,她雖有些分寸,卻也是個愛去風月地尋樂子的。

而沈長空向來占有欲極強,眼裏容不得半點沙子,當年褚沅瑾同他分開很大部分原因也是這個。

成風是知道的,褚沅瑾不管是良師益友還是狐朋狗友,那都是多如牛毛的。

有時候同這些朋友玩起來便難以避免地要忽視沈長空,他又是個嫉妒心強的,誠然褚沅瑾捫心自問毫無半分越界之舉,可沈長空依舊是忍受不得,非要逼著她同那些個朋友老死不相往來才好。

其他一切唯她是從的人唯獨在這件事上絲毫不讓,態度極為強硬。

畢竟於沈長空而言,不要說同他們整日廝混在一起,就是她多看誰一眼他都難以接受。

這讓褚沅瑾感到窒息,她向來不受束縛,更何況在她眼中那隻是正常的交友。

成風不禁想,也不知將軍現下是裝的還是真變大度了,若是依他以往的作風,不可能這般由著公主成日出入平康坊。

雖說她大多是去尋那江都知,就他見的也沒去過幾回象姑館……

——

公主府。

褚沅瑾回到府中便倒頭躺在了床上,任誰叫都不理。

她今日是真被沈長空氣得夠嗆,可比起沈長空,她更氣自己。

一點小事,至於自個兒這般介懷?

不就是個沈長空,她不要了便是。她堂堂安陽公主,要什麼樣的沒有?還不至於去貼個心裏裝著別人的男人。

話雖是這樣說,可褚沅瑾越想越難受。

有種原本獨屬於自己的東西現在被旁人搶走的失落感,即便是她早便丟棄不要的東西,再落到旁人手中也還是難受。

她拉起寢被蒙上腦袋煩躁地踢腿叫喚了幾聲,心中鬱悶始終難解。

她甚至開始想象那個女人的樣子,是溫柔如水嬌俏可愛還是嫵媚動人,他們二人相處之時又會是什麼情景。

沈長空會不會也像從前對自己那般對她?

他會不會給她剝葡萄,喂她吃糕點,聽她喊得一聲累便俯下身來背著她走過重重宮闈,順手將路邊開得正好的桃花折一支給她?

抑或是,會不會在她吻他的時候反客為主,將人死死抵在堅硬冰涼的牆壁上。

不,褚沅瑾煩躁地甩了甩頭。旁人不會像自己這般大膽,那女人同沈長空一起,定然是他主動吻她的……

這般想著,褚沅瑾已是受不了。

此時此刻,她竟有些理解當年沈長空那副樣子了……

可前幾日沈長空告誡過她,平康坊出了事,叫她不要再去,連雪硯都叫她近日先避一避。

雖不知出了何事,褚沅瑾卻是真的沒再過去。此前提了一嘴要將雪硯先接出來,她隻說不必,褚沅瑾便也沒有勉強。

這陣子成日裏往懷安王府和大理寺跑,告訴過那群狐朋狗友有什麼場子莫要叫她。

現下突然不再去纏沈長空,她心裏竟然空落落的,頗有些悵然若失。

一時之間找不到事情可做。

距林秋白的邀約也還為時尚早,褚沅瑾琢磨了一番,想著幹脆去樂遊原的別苑住一陣兒算了。

別苑裏頭什麼都有,倒也無需專門收拾東西。可褚沅瑾這人講究,讓秋書冬畫她們三收拾四收拾的就磨蹭到了晚上,宵禁的點都過了,便隻能等到明日再去。

這天直到夜裏也還很熱,用宵夜時褚沅瑾不可避免地出了薄薄一層汗,正拿出帕子想要擦擦,心頭卻猛地一跳,隨即整個人愣在原地。

凡是她的帕子,自小到大便隻用這一種綢料,是每年西域呈貢上來的東西,除了她,也便隻有皇後能得上一些。

可昨日沈長空那帕子,分明和這無甚差別。

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驟然從褚沅瑾腦中閃過,那帕子,該不會是她的罷?

她給過他帕子麼?

饒是褚沅瑾如何想都不記得有這回事。

若這帕子真是她的,那定然是從前的舊物,他竟能留到現在,未免也太匪夷所思。

比起這個,還不如叫她相信他又有了別的意中人來的可靠。

可這事情一旦有了反轉的餘地,哪怕它有多不可置信,總會在心裏繞上根似有若無的細線,雖沒什麼大礙,可若不將其扯開,總覺著難受。

褚沅瑾翻來覆去,頭一回因著個還不知是不是存在的女子煩得睡不著覺。

直至晨光熹微,鼓鳴聲響,才堪堪睡去。

本是要起床的時候,她窩在被子裏睡得正香,自是沒人敢來叫她。

再醒來已是晌午,伸了個懶腰隻想躺在床上,便是連膳食都不想用,搬去樂遊原別院小住的計劃徹底被擱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