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正燥,沈複之正窩在自己的小皮卡後車廂裏打盹,身上還蓋著從拍戲片場順來的落葉網兜道具,突然聽見一陣急刹車。
她翻了個身,把網兜往腦袋上蒙了繼續睡,卻不知道哪個沒見識的二愣子突然叫起來:“這是什麼鬼地方?”
你爹睡覺的地方,沈複之在夢中問候他。
她蒙緊腦袋,卻又聽見一個幹練的女聲說:“你粉絲太瘋了,我找了個他們不知道的入口,省得我們第一次拍戲就遲到。我再問你一遍,偶像的禁律是什麼?”
二愣子中氣十足地喊道:“絕不戀愛,被人用槍指頭都不行。”
這兩人嗓門都大,沈複之已經漸漸醒轉,她不知道這是在表演什麼節目,正猶豫要不要爬起來換個地方睡,冷不防卻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這一路上說了多少遍了——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會看上沈複之吧?”
沈複之皺了皺眉,睜開了眼睛。
什麼玩意?
話說這位二愣子不是別人,正是最近爆紅的人氣偶像裴恒,他搖下車窗透氣,順手把自己的手機上的照片遞給經紀人看,一邊還在口吐蓮花:
“我搜過沈複之了,眼睛不大,身材幹瘦又愛拗,不是我的菜。就這,還官網照片呢……哎喲!”
他說著話不提防腦袋上突然挨了一下,哀嚎出聲:“好痛!誰在外邊打我!”
他的經紀人歡姐於是往窗外看,不遠處灰突突的鐵皮圍欄鏽跡斑斑,勉強遮住裏麵的黃土牆,四下連個人影都沒有,隻在銀杏樹下停著一輛藍得發黑的舊皮卡,後麵還堆著爛葉子。
“哪有人!”歡姐很受不了他一驚一乍的。
她轉而看向手機上的照片,這一看,她就被痛楚和感動攫取了心髒:“這是《雙姝》的劇照……”
她曾經為這部電影徹夜難眠,狂熱地迷上了沈複之扮演的戲中人——而沈複之當時還隻是第一次演戲,出道即巔峰,登頂柏林影後,一時風頭無兩。
再然後……沈複之回國加入天億娛樂,卻一糊到底,隻出現在合作男星的花邊新聞裏。
歡姐壓下心頭酸楚,瞪著裴恒,粗聲粗氣說道:“我問你,馬上要試戲,準備好了嗎?”
裴恒揉著腦袋,終於在地上找到一個小小的銀杏果,他暗歎自己運氣不好,竟然被風吹下來的果子砸到。卻仍然乖乖回答:“我還是有表演天賦的,更何況隻是客串深情貴公子,不就是我本人嘛……”
他自以為帥氣地調了挑眉:“說實話,我隻擔心沈複之本人比照片還醜,對著她,我入不了戲,你懂吧……哎呦!這該死的銀杏!”
他腦袋上又挨了一下。
歡姐已經懶得理他,隻是罵:“入不了戲?你還真敢說。你看過沈複之演戲嗎?片、場、蠱、王沒聽過嗎?你知道我下了多大決心,才敢讓你和她演對手戲嗎?”
裴恒茫然:“片場蠱王?”
和他一樣茫然的還有窩在皮卡後車廂拿銀杏果躍躍欲試的的沈複之。
她尋思著:股王?什麼時候我炒股的事情暴露了嗎?我也沒賺幾個錢啊?
沈複之正想聽聽詳情,那個幹練女聲卻又轉移了話題:“反正你把她當老師,好好學演戲,別有什麼花花心思。人家是演員,緋聞纏身照樣接戲,你能嗎?”
二愣子:“就怕她對我有心思。啊!”
沈複之已經穩準狠地扔過去第三個銀杏果,聽聲音,這回估計正中他的腦門。
二愣子終於學乖了,搖上車窗蹦下車:“行了行了,快走快走,這樹克我!”
沈複之遺憾地看著落荒而逃的對手的背影,慢慢扒拉掉頭上的“掩體”落葉網兜,露出一張眼睛不大、眉毛雜亂的明淨臉龐。
“找我上課?”她歎了口氣,“總要付點什麼吧?”
……
沈複之抄小路悄悄溜回自己的休息室(與其說是休息室,不如說是一個臨時搭的外景小棚子),一掀門簾就看見她的經紀人兼助理陳藻正眯著眼睛、美滋滋地霸占著自己的“寶座”——一把折疊木搖椅,這還是她老爹當年傳下來的呢。
“舒服著呢?”沈複之招呼道。
陳藻似乎沒想到有人來,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看到是沈複之又懶散地坐了回去:
“你躲哪去了?場記到處都找不著你。”
沈複之已經習慣了這位大姐隨意的態度,四下看了看,坐到她對麵的一個小馬紮上,蜷著雙腿問道:“幹嘛?”
陳藻:“試戲唄。這個單元劇最後不是給你加了一小段感情戲嗎?合作演員已經定下來了,我剛見了,挺有禮貌一小孩,你別讓人等太久。”
有禮貌?就那個二愣子?
沈複之不敢苟同,但自己這個經紀人大姐一向看臉說話,有可能那個二愣子長得還行。
她話鋒一轉,卻問道:“人都定了,還試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