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的意思一開始郭誠義沒明白,紀瑾珩便問他怎麼看待特務這項工作,郭誠義回答:“特務的職責無非就是刺殺、潛伏、諜報,就像我們一樣。”
“沒錯。說白了,我們這群人就是幹這些的,您知道為此需要付出多少代價。”紀瑾珩道,“我們需要學習外語、心理學、格鬥、風土人情、追蹤與反追蹤、情報網的建立和管理等等,特調處要的不是有一技之長的人,而是所有技能全部拔尖並且有一項極其卓越的全才。”紀瑾珩說到這,不禁歎了聲氣,“可是這樣的人我們有多少呢?所以,我們最需要的是合作!”
“小紀……”
“情報科的人行動能力弱,外勤基本依靠警察局,行動科的人情報來源滯塞,出任務很多就是白送,這也致使了國都的日諜日益猖獗,間接導致電訊科的破譯工作停滯不前,刑訊科審訊經驗不足……”
紀瑾珩就此止住,不再說下去,但郭誠義已經明白了。
其實這些事他這個老人又何嚐不知,隻可惜他沒那個實力也沒那個魄力,他自己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已經是極限了。
“隊長他和範隊長是有點私人恩怨,但其實如今這個局麵也不是隊長一手造成的。”郭誠義斟酌道。
“我明白,郭大哥,這事根源不在隊長。”
紀瑾珩知道郭誠義是怕自己以為他在幫江廣柔說話,但事實上江廣柔算什麼,這分明是上頭有人其心可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其消耗的結果。
“隔牆有耳,多說無益。我們這種小角色還是先顧好眼前吧。”紀瑾珩跟郭誠義多說反而於對方沒有好處,隻能點到即止。
“嗯。”
當務之急還是要把這支情報小組挖出來,兩人並肩向特調處監獄走去,話題再次回到案情分析上。
“剛才的筆錄我看了,刑訊科的問題主要圍繞李超的上線、和日諜接頭的暗號、獲取的情報來源諸如此類,這個方向可能有問題,江隊長想當然地以為李超就是‘鼴鼠’,但恐怕事實並非如此。”
郭誠義也表示讚同,以他的經驗來看,傳遞情報的渠道絕不會這麼簡單,因為如果這樣的話,一旦有人落網,就會直接導致信鴿的暴露,風險太大。
“跟‘信鴿’接頭的‘鼴鼠’另有其人,李超八成隻是個幌子,估計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被人拿來當擋箭牌了。”
紀瑾珩眼裏閃過一絲狡黠,“有時候,擋箭牌也有它的價值。”
兩人從一道窄門進入,一前一後走著向下的樓梯,光線明顯暗了許多,隨之而來的是越來越濃的血腥味混著腐肉膿水的惡臭。
冷硬的鐵鏽既是血也是鏽蝕的牢籠,暗無天日的幽暗深處傳來殘暴的鞭撻聲和淒慘的呻|吟。
紀瑾珩神色平靜,下意識掐緊的指尖等走了好幾步才緩緩鬆開。
後世說起這個時代,有兩個地方的監獄在世界上都駭人聽聞,一個是日本憲兵隊,而另一個則是軍統了。
“小紀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吧。”
紀瑾珩笑笑。
“以後過來審案子的機會多了,就會習慣的。”郭誠義道。
在他看來,即便紀瑾珩現在已經是一名特務,但他給人的感覺就是應該坐在窗明幾淨的辦公室裏,悠閑地辦公,而不是跟這滿眼肮髒的血腥打交道。
但其實這種地方紀瑾珩不是第一次來了,因為早在幾年前,他尚在美國求學的時候,貝麗安就已經帶他嚐過審訊椅的滋味了。
“沒事。”
此時已經是淩晨一點。
審訊室拿鞭子的人胳膊都抽麻了,依舊沒問出什麼有價值的情報,這會兒收拾收拾刑具正打算收工,便看見一名俊秀的青年正向這邊走來。
“老蔣,”郭誠義朝蔣飛打招呼,順手拍了拍他背上的膘,一摸才發現一手的汗,“好家夥,瞧把你熱的。”
蔣飛是個黑胖子,長了一張蠻橫臉,塊頭也壯,南方少有這樣魁梧的身材,乍一看怪唬人的,幾年前進了特調處負責刑訊犯人,審訊方麵在科裏稱得上是一把好手,算是來對地方了。
但他私下裏實則是個大舌頭,還有點平翹舌不分,平時說話的時候聽著憨得很。
“幹體力活的,不比你們,而且這都幾月份了,我這還得燒爐子呢。”蔣飛草草擦完沾血的竹簽和鋼針,拿起脫在老虎凳上的衣服團吧團吧,蹭了蹭汗濕的臉和脖子。
隻見他身後支起的一口鐵鍋裏堆滿了還沒熄的炭,裏頭塞了兩把灼得通紅的烙鐵和鐵鉗,時不時竄出的橙紅色火苗把焦炭燒得劈啪作響,火星濺出來,飄到一旁裝滿鹽水的大桶裏,消失得無影無蹤。
蔣飛抬頭打量了紀瑾珩幾眼,笑著問:“這是你們新招的隊員?”
“是啊。”郭誠義熱情地介紹道,“這位是紀瑾珩少尉,上個星期剛來特調處,目前和我一樣,在江隊長手下擔任副隊長。小紀,這是蔣飛,中尉軍官,刑訊科一組一隊的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