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借著酒勁兒,眼神都蘊起了水光,越發含情脈脈起來。
蔣飛用掌根用力揉了揉眼睛,十分不耐煩,一指頭戳在江廣柔的腦門上,把腦袋戳偏過去,讓他別把酒臭噴得紀瑾珩滿臉。
江廣柔正在興頭上,三角眼閃著精光,把蔣飛的手拿下來鎖在懷裏不讓動,衝紀瑾珩一笑,“這次好險,還以為死定了,還好我福大命大,唉!這年頭孝敬不好拿啊!”江廣柔感歎道,言語之間頗有劫後餘生的僥幸。
蔣飛抽出手,一巴掌糊在江廣柔的後腦勺上,壓低聲音沒好氣道:“虧你還好意思說!再有下次,軍法從事絕不姑息,委員長來了也救不了你!”
江廣柔還是那副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笑眯眯地敷衍著蔣飛,又對紀瑾珩討好道:“我前一陣子才剛和你小子說完前途無量,看吧,一眨眼就升官了。放心,以後我在你手下做事,一定循規蹈矩,保證不再犯類似的錯誤……”
處分剛下來的時候,說實話,江廣柔是有點隔應的,畢竟自己之前是隊長,紀瑾珩是副手,還是新人,結果才沒過多久,他們的身份地位就發生了一百八十度轉變。自己的副手變成了自己的上峰,這讓他在朋友和一眾老部下麵前怎麼抬得起頭?擱誰誰不隔應?江廣柔揣著那點僅剩的羞恥心,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可他轉念又想,自己的處分是板上釘釘的事,賴是賴不掉了,職位、軍銜肯定會降,橫豎有人要坐這個位置,與其讓那些亂七八糟看不上眼的爬到自己頭上作威作福,還不如是紀瑾珩呢,畢竟他捫心自問,之前對人家還算不錯,將心比心,這樣也不用擔心別人落井下石,給自己穿小鞋。
於是沒花多久,江廣柔就把自己鬱悶的心情給疏通了。晚上紀瑾珩請大家喝酒,他痛痛快快地喝過一場,那點剛冒頭的不愉快就隨著酒勁頃刻間煙消雲散。
許多年的時運不濟倒讓江廣柔練就了自個兒說服自個兒的本事,心裏邊那點疙瘩很快就自我開解了。
蔣飛聽了他放屁一樣的保證,譏諷道:“嘿,你可省省吧!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也不知道是誰,判決書下來前躲著不敢見人。”
江廣柔揚著眉信誓旦旦,“我警告你啊你別瞧不起人!等著吧,過不了多久,老子肯定東……東什麼來著?哦,東山再起!”說完把碗裏的酒一口幹了,還有不少順著嘴角滑進了衣領裏,接著一抹嘴,具是三分豪氣七分滑稽。
紀瑾珩好笑地看著二人一唱一和,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江廣柔朝蔣飛翻了個白眼,懶得和這廝計較,笑眯眯湊到紀瑾珩的耳邊說:“我那兒還有兩瓶上好的汾酒,老家帶過來藏了好幾年了,瑾珩你酒量不錯,改天咱哥倆碰一杯?”
紀瑾珩看他醉得眼神迷離,說話也大舌頭,想必醒來也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了,於是含糊地答應下來,邊朝蔣飛使了個眼色。蔣飛會意,二人一左一右把人撈起來,扔回座位上。
江廣柔被兩人拖得難受,想吐,揮舞著雙手,左右看看,“就這麼定了啊……老蔣你也來!”
蔣飛皺眉,“來來來!喝死你得了……”
幸好來時紀瑾珩叫人開了輛軍用汽車,待到酒樓要打烊的時候,紀瑾珩和蔣飛才把喝醉的諸位都運回了宿舍。對於幾位有家室的長官,也都打了電話給家中的太太,有車的很快派了車來接,沒車的也派了人來接。
忙活到最後,這次的宴席總算圓滿收場,紀瑾珩也在幾位尚且不熟的長官麵前留下了一個不錯的印象。
周立給三隊準了三天的帶薪假,算是犒勞他們這段時間以來的突出表現,所以前一天大家才敢這麼肆無忌憚地喝。
次日,紀瑾珩進辦公室一看,果然不出所料,辦公室裏靜悄悄的壓根兒沒人。
臨近中午的時候,有人敲門而入,紀瑾珩抬頭一看,正是郭誠義。
“郭大哥?”他放下手中的毛筆,站起身笑著道,“今天休假,你怎麼來了?”
郭誠義昨晚上也喝了不少,本來今天可以不工作,便也沒著急回特調處報道,等酒徹底醒了才來。他手頭正好還有幾件紀瑾珩交代的善後工作,心想趁辦公室沒人,清靜,就幹脆處理了,省的拖拖拉拉,放著也是一樁心事。
郭誠義向來是那種幹什麼都勤勤懇懇的人,豈料今天還有人比他更勤快。
他看見紀瑾珩在,也有些詫異,“這話該我問你才對,現在辦公室裏屬你最是積極刻苦。昨天我們都走了你還在忙活,我今早去敲老蔣的門,他都還打瞌睡呢,要麼是你年紀輕恢複快?”
“蔣隊那是閑的吧。”
蔣飛坐到刑訊科隊長的位置,沒有要緊人員需要審訊時,基本工作交給手下人就可以了,平時也落得清閑。這陣子大夏天的總下雷陣雨,他舊傷一疼起來,又不知道從哪搞了幾貼狗皮膏藥,沒事就躲在辦公室裏,幹濕敷、冷熱敷的來回折騰,弄得滿屋子藥味兒,就更沒人願意進去“打攪”他了。